第五十五章 畏罪
映晨仔細的打量著珍貴妃的額角,好像是這牢裏太幹燥了,幹燥到就連鮮血都無法使她的額角濕潤一些,竟然生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皮來。
還是……
那本來就是一層假的臉皮。
映晨被自己這個大膽的假設嚇了一跳,又鎮定下來,反正有師父在,她不會有事的。
“來吧,晨兒,你坐在這裏。”玄羽大膽且溫柔的叫映晨在主審的位置上坐下,他則站在她的身邊,拍拍手,進來了兩個白衣人,其中一個看起來對映晨很不屑的樣子,而另一個則是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讓他注意分寸。
玄羽笑道,“你們去把皇上請來吧。”
映晨一聽這話轉身就要走。
安陽王最近得寵的狠,皇上若是來了,他一定會來的,何況……
“把你的手遮住,沒事的。”
一旁的玄羽低頭看著映晨別扭的笑,俯身拾起一張透明而薄涼的皮,拍在映晨的掌心。
映晨的臉微微泛紅。
“師父,我還是走了吧。”
“沒事,你就在這裏。”玄羽笑著按住映晨的肩,銀色的麵具近的幾乎貼住了映晨的麵頰,濃鬱的桃香味陣陣襲來,那樣美好的笑,“你要相信為師。”
映晨無可奈何的坐下。
這世道,最難堪的事情不是大庭廣眾之下有人調你的情,而是昏暗的地方,你明知道人家調情的對象就是你,可你什麽也說不出來,打也打不過,罵也舍不得。
“主子,皇上來了。”先前對映晨表示不屑的那個白衫人出去了一次好像明白了事情的始末,看著映晨的目光曖昧而難以捉摸。
映晨難堪的盯住書案上那一遝文書,聽著稀稀拉拉的腳步漸漸逼近。
他會認出自己來麽……
應該不會吧……
可萬一……
沒事,師父在呢,沒有萬一……
忐忑的心情。
映晨索性抓起一支筆,隨便在書案上塗些什麽。
到底在塗些什麽,其實她也不知道。
“呦嗬嗬,左相大人可真是……”半句話後便被打斷,映晨被身旁的玄羽拉著,朝雙眼略顯浮腫的皇上跪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臣,見過阜陽王,正陽王,安陽王三位殿下。”
被打斷話的蕭琪眼色冷了冷,去看一旁的皇上。
皇上點點頭,示意玄羽與映晨起來,待看到映晨後,亦是楞了一下,而後笑道。
“哈哈,朕以為左相新元之夜提審犯人勞累不堪,原來是美人相伴暗度陳倉啊。”皇上頓了頓,摸索著端起一杯茶喝了下去,“難不成,左相是邀請我們來看一場琴瑟和鳴之樂事?朕可沒那閑工夫,玉兒,你說可是?”
正陽王蕭玉斂起了往日狂傲的脾性,低眉垂首,乖乖的答道,“是。”
“不知這位女子是……”阜陽王蕭環一向是往日溫潤如玉的麵容。
“這是臣家裏的一個丫鬟,不過臣看她可心的很。”玄羽說著,手便隨隨便便的搭上了映晨的肩,俯身貼耳,指尖繞著一縷青絲,看似親密無間。
“你說,可是?”
“那是自然。”映晨隨著話音攬住玄羽的腰,卻覺的自己的臉燙的厲害,一定很紅吧,所幸還有一層臉皮遮著,不過即使是這樣,耳根那裏一定也紅了吧。
蕭琪卻敏感的發現這個丫鬟很是眼生,而且……雖然那姿勢是攬著玄羽,可掌心卻努力隔開。
映晨看到蕭琪眼底的疑惑,輕輕一笑,攬上玄羽的脖頸。
她笑著,纖細的指尖在玄羽的脖頸上遊走。
“羽……您看,您是不是先把這宗卷交給皇上?我們再……也不遲。”她貼著他的臉頰,芬芳的唇沿著他銀色麵具的邊緣下滑,一寸寸香味侵入他的理智。
這個女子,第一次這般主動呢。
玄羽得意的想著,偏頭,一個吻輕輕落在映晨的臉頰上。
鋪天蓋地的桃花香味。
映晨震驚了,她隻是演戲,他卻假戲真做!
“說的極是,那還就皇上先過目這些了。”玄羽戀戀不舍的起身,對皇上笑道,“臣情難自禁,望皇上見諒。”
皇上衣袖一揮,裝作什麽都沒有看見,“見諒什麽?”
三位王爺微微一笑,隨著皇上的步子走過去,蕭琪搶先一步,接過玄羽手中的宗卷,恭恭敬敬的遞給皇上,“請父皇過目。”
皇上微微一笑,伸指撚開書頁。
一直被綁著的珍貴妃忽然渾身一軟,癱倒在地上。
身後的木架被她弄到,發出一聲巨響。
皇上一驚,丟下宗卷。
阜陽王蕭環一改溫良之風,迅速擋在皇上的前麵,蕭玉也緊張的拔出劍,怒目而視。
蕭琪快步跑過去,伸手試了試珍貴妃的鼻息。
“父皇,她畏罪自裁了。”
沒有人看見,玄羽拉著映晨走開的地方,有一攤濃黑的血跡,那裏,有一截白色的衣袖,撿起宗卷抽去幾張墨紙,滿意的笑了笑。
畏罪自裁?
也好。
皇上猶豫許久,走過去,將那女子翻個身,看著她眉清目秀的麵容笑了笑,緩緩伸出雙手,闔上了她不甘的眼。
巧兒,看夠了這皇宮的汙濁,你便閉上眼吧。
動作卻在一半時停下。
他凝視著她半開半閉著的眼,微笑,巧兒,你便看著我,記住我,記住宮門一入深似海,記住君王喜怒難分明,記住……這渺小的所謂的愛情,永遠都抵不過高高在上的皇權寶座。
映晨看著皇上晦澀的笑,忽然悟出一點真情的感覺。
很可笑,這就是皇宮裏可笑的真情。
這樣想著,映晨的手掌便完全的貼在了玄羽的腰上。
玄羽一驚,看著映晨後怕的表情,心情大好。
皇上在幾個人的注目下,緩緩的闔上了珍貴妃的眼。
你,從此便安心睡了吧。
從此,再也沒有人會打擾你了。
你仍舊是那個身居養性的珍貴妃,黃泉之下,來世再見,決不生於帝王之家。巧兒,可好?
蕭玉的劍一點點的滑回劍鞘裏。
他長呼一口氣,回頭撿起宗卷,拍了拍上麵的灰塵,遞給皇上。
皇上顫抖著手翻開。
“這裏麵記錄的字那裏去了?”
半響,皇上暴怒的聲音從牢裏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