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弑父
蕭環微微一笑,一如既往的溫順。
“是啊,是啊,多言誤事。”
手卻猛地一沉,禁軍中立刻飛奔出一名首領,跪地稟道,“王爺,萬事俱備了。隻等侍衛總管了。”
劉揚嘿嘿一笑,解開衣外的大氅,“今夜這裏所有的侍衛都回了自己家中,何來的侍衛總管?所以,今天這裏的侍衛總管是我!”
陳應悶聲笑了笑。
劉揚回過頭,“你笑什麽?”
陳應看著劉揚黝黑的臉龐,心裏隻覺得有些惋惜,又是一條人命啊……
可惜跟錯了人,她楚映晨要的是扶持蕭琪登基,而後直接取蕭琪而代之。隻可惜劉揚選擇了蕭玉,隨他征站沙場,血撒黃土。所以,他隻能用死來表達自己的忠心。
“我自然是笑有些人自不量力啊。”
陳應一直眯著的眼睛猛地睜開,蒙蒙的水汽裹挾著殺氣,如同數九的寒風,橫掃過劉揚的胸。
“是笑我?”劉揚鬆了鬆自己的扣子,“還是笑你?”
陳應麵不改色,依舊笑著,如同暗夜裏迎風綻放的曼陀羅花。
“別問我是不是你,咱們比試比試就行!”
一旁抓著皇上的劉守中手心裏直冒冷汗,眼前的情形是他怎麽也沒有想到的,劉揚不是跟著蕭玉去了龍武大營麽?此刻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陳應不是該安穩的呆在他自己的府邸裏的麽?怎麽會揚言要救皇上,被劉揚抓了卻還輕輕的笑?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
劉揚不敢有絲毫的放鬆,一會兒看看皇上,一會兒看看陳應。
他是正陽王的人,自然崇尚武力解決一切,可現在不能傷了皇上,亦不能傷了陳應,這兩人都絕非等閑之輩,若是掉以輕心,後果不堪設想。
劉揚麵上露出一點困倦之色。
同時也在疑惑著,正陽王怎麽還不來呢?自己趕來的時候就是在半路上的啊,現在怎麽說,也過去了這麽久……
禁軍中有人動了動,示意阜陽王趕快動手。
阜陽王揮手讓他們別急。
我要的不僅僅是皇位。
我還要,無雙國士,陳應。
月亮一直在等著鮮血四濺的那一刻,不想下麵卻好久都沒有任何動靜,於是失了耐性,隱匿到雲的後頭。
夜色……更加的深了。
“陳先生,你信不信,我的父皇就算是死了,也不會救你一命。”阜陽王忽然開口,帶著月夜特有的淡淡的華麗與哀傷,一步步的向陳應走過去。
劉揚作勢擋在了陳應的麵前,手中的短刀幾乎觸到了阜陽王的衣衫。
蕭環笑著,沒有看見那奪命的刀似的。
淡黃的衣衫隨著飄動,綬帶被那奇異的風卷在了短刀的刃上,劉揚一怒,抬手便要拂走那綬帶。
僅僅是一瞬,劉揚還沒有反應過來。
一直跟在蕭環身後的禁軍,在他空出手拂走綬帶的一瞬間,把手中淬毒的刀捅進了劉揚的後背,有腥腥熱血濺落在陳應的臉上。
劉揚的手無力的動了動,短刀掉在地上。
一聲脆響。
“陳先生……您委屈了。”
阜陽王踏著劉揚的屍體,依舊笑著,緩緩走過來。
鑲著夜明珠的鞋幫沾滿了黑色粘稠的血液。
蕭環抬起手,朝陳應的臉上抹去,“哎呀呀,陳先生可是幹淨人,怎麽受得這份苦呢?來人呀,快快給陳先生鬆綁!”
陳應微微偏了偏頭,蕭環的手再次跟過來。
索性站在那裏,不再動彈,“砧板魚肉而已。”
“陳先生是在說自己麽?”阜陽王在一塊軟綢上擦了擦沾過血的手,語氣陰冷,“果然是國士,聰明!”而後在劉揚身上幹淨的地方擦了擦鞋底,輕快的走向天合帝。
“父皇,您……老了。”蕭環仔細的打量著天合帝的容顏,“當年您帶著我們兄弟幾個征戰沙場,浴血而歸,您還是那麽的年輕啊,可如今,你老了……”
皇上的眼中不知何時蓄滿了淚水,抬頭看著蕭環。
看著自己,和自己最愛的女子,生下的第一個兒子。
若不是帝王家中常無情,這孩子……也算是京城中赫赫有名的翩翩佳公子了,怎奈何,帝王要的是冷漠,是盡責,是無情,也是有心。
“您老了。”阜陽王捧起天合帝的臉,輕笑著,“老了,就糊塗了,居然聽信宵小讒言!我說過我書畫誤國麽?書畫陶冶性情,何來誤國之說?膠州水患頻發,我的奏折送了上去,遲遲都沒有發下來,而玄羽隻是一提就攬下了治理水患的活計,天下蒼生,要的不是風光無限,而是踏踏實實的做事,敢問父皇,這朝中,可有幾個踏實做事的臣子?父皇,不是兒臣說你,老了,你便早早退位享你的清福便好,管了這麽多事情,卻一件都管不好,這樣的君主,天下蒼生可滿意?”
天合帝抬起的頭又緩緩低下。
他知道蕭玉從小就脾氣倔,長大後從不見他發脾氣,以為已經改了,所以也沒有過多的注意。卻不想,他所有的溫順,所有的體貼,都隻是為這一刻留下的鋪墊。
可有些事,他該怎麽說呢?
膠州水患是交給玄羽去處理不錯,因為隻有這樣才能留住玄羽的心,不讓他另有所謀,他從不相信玄羽是大燕皇族之後,如此說來,他怎麽去信?
至於書畫,本來就覺得欠了他的,可他如此不依不饒,得理不饒人,沒有包容天下的胸量氣度,蒼生何安?
他真的以為,做一個皇上,上上朝,批批奏折就好了麽?他真的以為做一個皇上便可笑賞江山美景,坐擁佳人如畫?他真的以為,風雨飄搖的天合王朝,現在還不夠動蕩麽?
他是皇上,他自然知道蕭環為何一直等到現在還遲遲不肯動手。
他在等蕭玉,可蕭玉真的沒有被他攔在半路麽?
“算了吧,王爺。”陳應甩了甩手,笑道,“皇上自有他合理之處,你我作為小輩,理當忍讓包容,若是連這點小事都包容不了,往日如何包容天下?”
蕭環沒有回答,依舊看著天合帝,眼神愈發的冷漠。
等到身後的禁軍接過探子的報告,蕭環看完,揚起一抹笑意。
“時辰差不多了,動手吧。”
那一紙軍文緩緩飄在了劉揚的血泊中,沾染了濃黑的血,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