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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舍命

  天合帝顫抖著手翻開奏折。


  這個緊要關頭,陳應為什麽要走呢?


  草原已經有了玄羽去安頓了,鐵木格也回去了,陳應這一走,讓自己以後問誰計策?

  魏青奸猾,右相木訥,幾個兒子又都有心事……


  隻怕這以後的路……


  不會好走啊。


  瞄著金邊的宣紙上用清雅的筆觸勾勒著一朵朵出水的荷花,一張張看去皆是亭亭玉立,卻又各不相同。


  天合帝一瞬間有些呆愣,陳應這是幹什麽?想起在惜華宮時對著一個角度似乎隱隱看著些,於是笑了笑,“我們先進去商量商量草原的事務?”


  阜陽王撩起袍角,躬身笑道,“父皇請。”


  天合帝的手指微微泛涼。


  身邊沒有陳應,沒有玄羽,若是安晴來了,自己豈不是隻有退位這一條路可走麽?

  步子邁得很穩。


  三元閣是一向的昏暗。


  天合帝頓住,回過身,看見蕭環在和一個太監說些什麽,瞄準這個機會,天合帝舉起奏折,對著微弱的一絲光線看道:

  “微臣現已動身前去草原,應世子之邀,協助世子鐵木格管理草原事務,萬望皇上恩準。”


  很簡單的一句話,天合帝失望的放下冊子。


  還以為陳應走之前可以給自己留點錦囊妙計什麽的呢。


  天合帝歎了一口氣,從冊子裏卻忽然滑出一張紙來,蕭環的腳步響起,天合帝想了想,迅速把冊子壓在案頭奏折的底層,轉身坐好。


  蕭環已然俯身至地。


  手心冒著微微的冷汗。


  好險!


  天合帝臉色如常,抬手叫蕭環起身,“最近草原事務緊急,就不要行這些虛禮了。你去把沈覺,魏青等幾個老臣叫來,就在此商量商量邊塞事務便罷了。”


  蕭環笑著起身,轉身去叫侯在門外的太監,“去請幾位老臣過來吧。”


  那太監領命而去。


  蕭環輕輕的掩上門,轉身席地而坐。


  天合帝探出半個身子問道,“為何……你親自不去?”


  蕭環笑了笑,同樣的姿態,看著天合帝的笑臉,答道,“兒臣好在這裏……陪陪父皇啊,看看父皇昨天一夜,是否歡欣?”


  未等天合帝答話,蕭環再次輕聲歎了一口氣,“陪陪父皇……看看我們的父皇怎麽還不去死呢?”


  天合帝心裏一怔。


  這家夥……果然留不得了。


  快快除了吧,免得自己遭殃。


  有幾個老臣先到,還未走近便已聽見蕭環的細語,驚了驚,裝做什麽也不知道的樣子轉身離去。


  三元閣內,皇上依舊在和阜陽王笑談。


  或是父子間的推心置腹,又或許,是敵人間的你來我往。


  有陣陣的微風吹過,有人歎道,“快立春了。”


  是啊,快立春了,所以,就連這風中,都帶了一絲絲的暖意。


  “咦?陳大人哪裏去了?”朝中有敏感的人已經知道了皇上的意圖,所以本想著用這個機會來拉攏一下陳應的,不想到了這裏卻沒有看見陳應,不由驚而問道。


  “不知道啊……今一大早我還看到他了呢。”沈覺高仰著頭,看著天說道。


  估計……他們現在應該快到隴西了吧。


  到了隴西,便是快馬也還有一個月才能到草原。


  而此時,陳應卻是騎了一匹快馬,馳騁在玄羽等人的後麵。


  昨天剛剛救了皇上便開始後悔,不想王巧珍居然會化妝成安晴的樣子抓皇上報仇,可誰知道真正的安晴哪裏去了?聯想到昨天媯芷說在沉香宮的一角發現了嬰孩的屍骨,陳應斷定,真正的安晴去沉香宮找自己的孩子了。


  隻是可惜了王巧珍,再次不見了蹤跡。


  等到回府後,右相遣人前來告訴陳應第二天的計劃,所以來不及準備,陳應便匆匆的給皇上寫了奏折,讓恰好出現在陳府附近的抱秋交給皇上。


  玄羽和她看見對方的時候都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其實誰的心裏都清楚,兩個人已經疏遠了……


  不再是當年那對有什麽說什麽的師徒了。


  也不再是皇宮裏的安陽王側妃桃花兒和大膽的單相思的左相玄羽了。


  有什麽在心底一點點的裂開……


  無聲的湮滅。


  世事輪回,說的,便是這樣吧。


  陳應歎了一口氣,騎了這麽半日的馬,早已累得騎不動了,再加上肚子餓,眼前已經開始出現點點的白斑了……陳應知道這是暈過去的征兆,可她就是死咬著牙不知聲。


  玄羽,你不要等著我自己說麽?

  我就是不說,過會兒我暈過去了你就著急去吧!

  陳應惡狠狠的一夾馬肚子,馬兒受了驚,快速的向前跑,還沒跑出幾步,便聽見玄羽的冷聲呼喚,“陳大人,先停下歇歇吧。”


  那馬兒竟似有了靈性,轉頭長鳴了一聲,又顛顛的跑了回來。


  陳應賭氣似的下了馬,狠狠地從馬屁股的踹了一腳,心裏嘰嘰咕咕的罵著:讓你沒有靈性讓你沒有靈性讓你沒有靈性……


  玄羽等人也跳下馬,將一塊白色的布鋪在枯黃的草地上。


  玄羽小心翼翼的將包裹裏的吃食一點點的擺上去,對每個人都笑著,“吃點東西吧,一大早的,各位辛苦了。”


  唯獨看向陳應時,眼裏又似含了冰塊。


  “陳大人請,玄某便不照顧陳大人了。”


  陳應瞪了他一眼,自顧自的撚起一塊綠豆糕,就要塞到自己的嘴裏。


  玄羽卻忽然打下陳應手中的綠豆糕,另拿起一塊較為粗糲的遞給陳應,“你吃這個。”


  陳應怔怔的看著玄羽,這個曾經寵她如命的男子,難道現在就連一塊綠豆糕都不允許她吃麽?

  “不吃了,吃不下。”陳應站起身,報複性的“不小心”踢住了身旁的沙堆,驟雨般的沙石紛紛落在了玄羽手裏拿著的綠豆糕上。


  陳應笑了笑,“微臣無意唐突。”


  玄羽沒有動,隻是愣愣的看著身旁的沙堆。


  沙堆裏白光一閃,忽然閃出一道長虹,直逼陳應。情況緊急,容不得半刻的胡思亂想,玄羽來不及叫陳應躲開,撲上前抱住陳應,那白色的長虹便一氣貫了過來。


  腰間一熱。


  陳應下意識的摟住玄羽的腰。


  隻覺得手中黏糊糊的,像是有什麽溫熱在流淌,還散發著一股血腥的味道。


  白光閃過,沙丘恢複如常。


  陳應驚魂未定的探過頭去看玄羽的腰間,幸好傷的不深,隻是創口很大,有淋淋漓漓的鮮血不停的滴落、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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