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割舍
陳應暗自坐在那裏。
原來自己和他經曆著這麽多啊……難怪,難怪自己會不由自主的夢到他,難怪自己在讀這封信時會覺得鼻子發酸。陳應微微一笑,似是沒有哭,隻是那繡著青邊的衣角,不知被什麽暈染成了黑色。
此刻的玄羽坐在鼓浪嶼上,聽著澎湃不絕的海聲,想的出神。
一夜,便如此的過去了。
……
“昨天晚上沒有休息好吧。”
鐵木格看著陳應的黑眼圈問道。
“哪有。”
陳應輕笑。
“天朝皇上遣使臣送帝姬來與我和親了。”鐵木格忽然開口。
陳應斂眉,笑的淡然,“恭喜王爺。”
“恭喜?”鐵木格坐下,“你道是誰?居然是那蕭嫣然。”
蕭嫣然?
陳應一怔,忽而想起曾經那個不顧一切衝出紗簾的女子,想起自己意氣臨風時遙遙一望。她來了也好,這草原會更加的熱鬧了。
“那……王爺打算如何處置我呢?”
陳應眯起眼睛,笑的溫柔。
“處置?”鐵木格聽到陳應問出了自己希望她問的話,也笑了起來,很是輕鬆,“我為何要處置你?隻是希望你到時候可以配合我一下,畢竟草原風俗與中原很是不同。”
“是麽?”
陳應輕聲。
一瞬間的寂靜。
“晨兒……”鐵木格的語氣忽然變得輕快了起來,琉璃般閃耀的明眸更是灼灼逼人,“你可是在吃醋?”
“怎麽會?”陳應含笑起身,“我長這麽大,還真不知道醋是什麽味道。”
“那本王就讓你嚐嚐吧。”鐵木格笑的戲謔。
“才不要。”
“來吧來吧。”
情意綿綿的俯身,觸及那一方輕軟,情誼撩人。像是消融了萬年寒冰的凍土下冒出的芽兒,情不自禁的想要陷入春的柔情裏,即便明知這些都隻是陷阱。
陳應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襲嚇了一跳。
鐵木格的下頜處胡茬紮得她有些難受,隻是鐵木格的懷抱太緊,容不得她有絲毫的反抗。
陳應忽然覺得有一股幽香自自己的指尖傳來,濃鬱如酒。忽然便想到了玄羽,隻恨這世俗間的愛恨,將彼此牽纏到一起的目光斬斷,化作兩處沒有結果的守望。
恍惚間便覺得前行的路迷蒙而艱難。
原來這天下萬物,從來都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陳應反手抱住鐵木格,眼角微微的濕潤。
想起彼時,自己亦步亦趨的跟在他的身後,慢吞吞的想,倘若有一天他也背叛了自己……如今現實便擺在眼前,容不得人再說短論長。
背叛……多麽無情的字眼,常常被那些粗心的熱戀中的人所忽略或不屑的字眼。
鐵木格隻覺得這世間如此的迅速而又漫長,兩個人相知相遇,不過在一夜之間。可說真的,此刻佳人在懷,草原為伴,這感覺,多麽的安心,多麽的好。隻是怕她又在想念玄羽了吧,不然,為何她眼角溢出的淚水灑在了他的衣衫上她猶不覺?
你就是風。
鐵木格鬆開車惡因,將她抱在自己的懷裏。
你便是風,是草原上的風,是在我的草原上揚起的微風。
鐵木格笑,起身,“那我先走了。今天四大王都來了,有要事商議。”
“嗯。”陳應繾綣在那裏,笑的溫婉,似一隻溫順的貓咪。
隻是,把她當做貓咪的人是真正的傻子,因為從來都沒有人知道她喜歡的,在意的,究竟是什麽。
不過大約這些他都是知道的吧。
陳應站起身,漫無目的的走著,隻是他以後不會再管自己了。
所以……
有些人有些事,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你再心心念念,也已回不到當初的境況。或許,自己一直都徘徊在得與失之間,終究還是自己太過執著,所以,該得到的尚未得到,該失去的,早已失去。
若是上蒼再給自己一次機會,自己一定會剪下那一束芬芳四溢的花,送給那個深愛著自己,自己也深愛著的人。
便用這鮮花化解你我的仇恨,也好。
不知不覺又是一天日落,脈脈餘輝把陳應的影子拉長拉長……
陳應蹲下身,愛憐的撫摸著一株金燦燦的格桑花,輕輕一笑,摘了下來。
予人玫瑰,手有餘香。
卻不知……這格桑花又是如何?
陳應伸出自己的手聞了聞,起先那被信紙染上的桃香已然散去,留下格桑花隱隱的香味,不濃鬱,卻淡然如水,不知不覺間便令人沉淪其間。
回到自己的帳子,找出玄羽送過來的白色小盒。
陳應一一打開,想了想,將那封素箋折好,放到了最後一層。
玄羽,如此了斷了罷。
牽纏下去,於你於我都沒有絲毫的好處。
你可知道,蕭嫣然要來了,兩個活佛都死了,草原糧食短缺,裕州糧草卻遲遲不肯運過來。恐怕我得忙好一陣子呢……所以,斷了罷。
陳應閉著眼鬆開盒子。
盒蓋訇的閉上。
這裏麵藏了自己最珍貴的回憶。
陳應笑著抱起那寶貝似的盒子,將它藏好,在心裏默默的說著,或許多年後,等到我老了,齒牙鬆動,頭發花白,兒孫繞膝,我還是會想起你,想起曾經有那麽一個人,給了我所有又讓我失去了所有。
……
此時的玄羽起身,牽過自己的馬匹。
一夜無眠。
渾身上下都浸潤了冰涼的氣息,這是草原特有的疏離。
翻身上馬。
閉著眼,仿佛看得見那女子將自己送他的盒子珍藏的影像,晨兒,我知道你舍不得丟掉,你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起給我回信,沒關係,你可以不回信,可以忘記我。
隻是晨兒,難道我們之間那麽多的過往,這樣輕易的就能忘記麽?
鼓浪嶼的海風依舊在呼嘯。
玄羽乘馬奔馳。
幾天幾夜,又是帝京。
所有種種,仿若一夢。
“左相!你可算是回來了,讓我好找啊!”
魏青笑眯眯的走過來,拍了拍玄羽的肩以示親密。
“有事麽?”
鼓浪嶼的海風教會了他直接與狠辣,所以,他依舊是未曾認識楚映晨的那個玄羽,狠辣決絕,天下盡知。
“也不是什麽大事。”魏青神秘兮兮的湊過來,對他的反常並不在意。
“帝姬負氣出京了,你可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