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返京
陳應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睡在一輛前行中的馬車上,伴著一室清涼和安心的桃香。
“你醒了?”
刻意淡然的語氣。
隨即遞過一碗濃湯來。
“這是什麽?”
陳應使勁揉著自己的額角,看著一大碗黑乎乎的湯,猶豫著要不要喝下去。
“這是醒酒湯。”玄羽在小塌上坐下,“那梅子酒,喝多了可上頭,而且後勁大得很,你還真以為自己有幾兩,一仰頭就都和下去了?”
陳應無言,接過那醒酒湯一口氣灌了下去。
“慢點。”
玄羽的手僵在陳應的背上。
陳應忽然被嗆著了,咳的臉頰通紅。
“就說了讓你慢點,看,你被嗆到了吧。”
玄羽不輕不重的拍打著陳應的後背,弄弄的鼻音裏帶著少有的困倦。
“你先睡會兒吧。”
陳應把碗還給玄羽,笑道。
“那我先躺會兒,你在這裏坐坐。”玄羽起身,將碗扔出窗外,笑道,“委屈你了。”
陳應間歇性失聰,佯裝沒有聽到玄羽的關心,起身坐在了玄羽開始坐著的位置,看著玄羽蜷縮著躺下,心裏忽然莫名的感覺有點傷感。
這是在回京的路上吧。
難道回京之後,還依舊如同這般的相敬如賓,不遠不近麽?
陳應蹙眉,輕歎。
指尖微涼,貼在這梨木的窗框上,似有微微的暗香傳來。關於草原,她不想問了,忽然感覺好累好累,多麽希望這所以逇一切都從未發生,自己依舊是那個什麽都不知道的楚國三公主,以為是被所愛之人退下山崖的三公主。
哦,現在依舊是被所愛之人推下來的。
陳應輕輕一笑,月色清涼。
不知從何時開始,這人已占據了她的全部。
她以為,可以放開這個人,可以不顧一切的去追求自己想要的。
或許……自己真的太過執著,放不下仇恨吧。
陳應回眸,玄羽的那襲白衣滿是落寞與寂寥。她知道他沒有睡著,她也知道,他肯定在想著回了京都如何去麵對她。隻是這片刻的寧靜,該保持了。
睡都不知道,回到京都所麵對的一切,又都是什麽。
“他們幾個會草原了。”玄羽忽然開口,隻是身子沒有動,依舊是麵朝裏,帶著濃重的鼻音,“三十萬大軍,傾覆了裕州的五十萬,不過也惹下了犬戎的幾個部落。算是——險勝?”
陳應依舊默然,扶著窗框的手指一點點的滑下。
“草原並沒有太多的損失,反而獲了很多戰利品,鐵木格隻要了一座金帳子,餘的都分給了下屬。這裏有一封他給你的信,還有一顆他送給你的珍珠。”
玄羽起身,從懷裏掏出那封口封的好好的信,並一顆難見的圓潤飽滿的珍珠遞給陳應。
陳應接過信,笑著打開。
這兩個人……都是這樣……
信很短,字跡也很潦草,陳應皺眉讀著,“忽然想對你講先祖射下金雕的故事。因為看到你的眼裏,除了蒙蒙的霧,就是草原都無法容納的悲涼。我想說,如果有一天我也射下了金雕,就用最美的羽毛做孛哈,然後在你坐著牛車回來的時候,親手戴到你的頭上。我想讓你成為整個草原最漂亮的新娘,我的草原,永遠都是你的,終有一天,我會拿整個草原向你下聘禮。我一直都是一個痛快的人,所以,我希望那一天,你可以痛快的答應我,或是拒絕我。王帳中僅有的一個位置,一直都留給你。”
陳應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眼前仿若幻化出那樣一個爽朗的男子,禦馬前行,抬頭便射下來翎毛閃閃的金雕。
這本該就是你又的榮耀……
陳應扯動嘴角,將那信撕碎,拋向無邊的夜空。
我這樣斤斤計較的人,配不上你,更配不上,你永金雕最美的羽毛做成的孛哈。
“這顆珍珠就是草原之眼。”
玄羽看到陳應還有把珍珠扔掉的趨勢,慌忙道,“想不到他守護了一生,老忠順王甚至為它獻出生命的草原之眼,就這樣到了你的手中。你萬萬要保護好它。”
陳應低頭,凝神去看那珍珠,果然熠熠生輝,如同鐵木格那雙眸子,如同玄羽的笑一般流光溢彩。
於是笑笑,“我也不曾要丟了他。”
細心收在了自己的衣袋裏。
又是一夜無語,玄羽翻身,歎氣,陳應呆呆的坐在窗前,吹著冷風,看著夜空寂寥的繁星。
既然草原無事……她這活佛,走的也安心了。
幾天都是如此這般的尷尬,也唯有在晚上的時候,她睡著,或是他睡著,才可放鬆片刻。
“到了,我們走吧。”
玄羽叫醒陳應,轉身下了馬車。
陳應揉了揉眼睛,回想起自己所經曆的一切,恍若一夢。
“這裏是……右相府啊。”
陳應下了馬車便看見沈覺和魏青並排站在石階上,眼色清涼。
“對,右相念你甚久了。”
玄羽帶著陳應走過去,對沈覺笑道,“大人,毫發無損。”
“多謝大人了。”沈覺隻是說著,卻拱手望向陳應,“你可真是狠心……一去便是這麽久,你怎麽不想想孟凡楊那兩個孩子?若不能好好照顧他們,何必帶他們來?若是能照顧,你這一走這麽久都了無音訊,算作什麽?”
陳應本以為等著自己的是一陣疾風暴雨,聽到了沈覺這番話,才想起了那府中的幾個兒童,於是慌忙問道,“右相可好?魏大人可好?他們——可還好?”
“都好都好。”魏青接道,“你安然無恙的回來了,沒有什麽比這個更好的了。”
四人皆是笑著。
“走,咱們進屋去說去。”沈覺笑了笑,拍拍陳應的肩,低聲道,“好小子,果然回來了。”
陳應最初隻覺得有些不習慣,她一直記得沈覺如此清廉,怎麽會和魏青這種人混在一起,後來想想,自己能夠出道還多虧了魏青,而且沈覺,他根本就從未清廉過。
因為他本就是玄羽的屬下。
這樣一想,反倒釋然了,轉身饞住沈覺,笑道,“多謝了,大人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