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黑暗吞噬
周輕揚確信這是他從前的好兄弟，卻也確信，這個好兄弟已經和從前完全不一樣了。
從前兩個人會一起爬山，一起唱著不知名的山歌，現在兩個人卻在這峭壁之上舍命搏殺。
有些東西本來以為從來不會變，但是終究還是改變了。
“周輕揚，一起死吧！憑什麽你能一個人在這世上活得逍遙自在，我卻要在地獄裏掙紮？和我一起下地獄吧！”
紮西那措眼中紫芒亮起，火焰又出現他身邊的岩壁上，向著周輕揚飛速燒去。
他早就死了，隻是憑借對周輕揚的恨意才活了下來，所以他想奪走周輕揚的一切，就算失敗了，至少也要帶走周輕揚的生命，哪怕代價，是自己死。
周輕揚咬緊了牙，無法接受最好的兄弟突然變成敵人的事實，卻更加想不出解決眼前危境的辦法。
他本來總能從不可能之中尋得一線生機，卻隻有此時此刻，麵對著紮西那措，他的大腦像是僵住了，忘記了運轉，隻剩一片茫然。
“為什麽？為什麽紮西那措會成為我的敵人？”
他腦中隻是控製不住地這麽想。
紮西那措帶著狠毒的笑容，緊緊抓著周輕揚的右手腕，他另一隻手被周輕揚廢了，隻剩一隻手可以行動，所以這時候幹脆也不想辦法把自己固定在岩壁上，而隻是憑借全身的重量，死死地吊住周輕揚。
隻要能封住周輕揚的能力，他的火焰就一定能夠取勝。
至於周輕揚會不會因為他的攻擊，也鬆開岩壁，和他一起墜落下去，他此時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從他表明自己身份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存了死誌了。
他的生命，隻要能夠帶著周輕揚一起死去，就已經足夠完整。
在火中失去了一切，痛苦存活的現在，這，就是他生命的全部意義了。
他的火焰向周輕揚越逼越近。
下方，周小山剛剛抱緊阿耶斯的雙腿，就看到上麵發生的這一幕，表哥因為一時心軟，又一次陷入絕境。
他心裏焦急起來，腦中飛轉，思考著要怎麽幫表哥解圍。
上麵阿耶斯突然發出陰冷的聲音：“你的表哥已經快被我的老師殺死了，我們的戰鬥，也該分出勝負了！”
周小山一怔，向上看去，正好看到阿耶斯眼中散發著淡淡紫芒。
周小山心中一緊，猛地向左右看去，卻沒看見哪裏有火焰燃起。
就在這時，他突然發現被自己壓在身上的登山杖開始飛速變得灼熱起來。
“怎麽回事？沒有火，登山杖卻在加熱？”
周小山皺了皺眉頭，突然間明白過來。
“並不一定是火焰，他們操控的，是某種可以點燃火焰，也可以升溫的東西！”
就像之前山下阿耶斯丟過來的那枚硬幣，明明沒有著火，卻也變得滾燙。
火焰隻是會讓高溫變得更具殺傷力，但不是高溫的必要條件。
周小山感覺自己又發現了關於阿耶斯和紮西那措能力的一個秘密。
“這樣的話……”
身下的登山杖變得越來越燙，越來越難以忍受，但周小山反而沒有在意登山杖，而是將目光投向了上方。
“……也許有辦法，可以幫到表哥！”
周小山已經顧不得自身的安危了，猛地將手伸進衣兜，忍著一股灼熱的痛疼，掏出了一枚硬幣。
這正是之上阿耶斯丟給他的那枚硬幣，果然，這一刻也同樣在變得滾燙。
阿耶斯加熱的是某種媒介，而絕對不是憑空產生高溫或者火焰，所以當他使用能力時，這枚在他附近同樣殘留有媒介的硬幣，也同時開始升溫了。
那驚人的高溫幾乎瞬間就將周小山的手心燙得皮開肉綻，但周小山這時卻又展現出骨子裏那股不同尋常的毅力，咬著牙將硬幣猛擲出去！
這是孤注一擲的一擊，他隻有這種辦法，可以幫到表哥了。
啪！
而這一擲，也終於不負所望，砸在了紮西那措的臉上。
高溫侵襲，紮西那措哪想到自己會突然受到這樣的攻擊，痛哼一聲，手上勁道不由一鬆，竟一下抓不住周輕揚的手腕，向下滑去！
這邊阿耶斯看到這一幕，忍不住一聲驚呼，心中又急又恨。
是他的能力最後被周小山利用，反而害了自己的老師！
紮西那措露出慘笑，向下墜去，最後的掙紮也被化解，他終究還是要獨自墜入下方的黑暗中。
突然一隻手探下，猛地又抓緊他的手腕。
是周輕揚，又在最後一刻抓住了他！
紮西那措怔住了，呆呆地看著上方：“你為什麽……要救我？”
周輕揚咬緊牙關道：“哪有什麽為什麽，你是……我的兄弟啊！”
說著他就要發力把紮西那措拉上來。
紮西那措眼中滿是不能置信的目光，卻又慢慢化成了感動與悔恨。
他沒有掙紮，任由周輕揚行動，卻突然開口道：“周輕揚，你知道我為什麽會變成這副模樣嗎？”
周輕揚一愣，搖了搖頭。
紮西那措露出痛恨又畏懼的眼神，仿佛在忌憚著什麽地道：“那是一個叫做古修會的組織，他們在喬戈裏峰上救了我，卻也將我變成了這副模樣。他們也盯上了你手中的碎片，你如果遇上了他們，一定要小心。”
“古修會是吧，我記住這個名字了。”
周輕揚點點頭，又使勁將紮西那措往上拽：“不過你還是先上來吧，有什麽事情我們找個安全的地方再慢慢說。”
紮西那措卻根本不配合，隻是平靜地吊在半空中，周輕揚一時也拉不上來。
紮西那措又將目光投向了下方，突然喊道：“周輕揚的表弟，我想請你幫我個忙。”
周小山沒想到紮西那措會喊到自己，愣了愣，答道：“什麽忙？”
紮西那措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那是我唯一後悔的一件事，我本來以為那個女孩才是和周輕揚有關係的人，所以向她發動了攻擊……我希望你能幫我向她道歉。”
“你是說……陸尖尖？”周小山驚訝問道。
他這時才知道白天火場下麵那詭異的襲擊果然是紮西那措發動的，而紮西那措發動襲擊的理由，是為了襲擊和表哥有關係的人？
紮西那措道：“她叫陸尖尖嗎？是我弄錯了對象，差點傷害到了她，幫我向她說聲對不起。”
“好……”周小山隻有點頭。
紮西那措卻又看著周小山，淡淡發出疑問：“隻是我還是想不明白一個問題，既然你才是周輕揚的表弟，那為什麽……你會讓那個女孩代替你爬上火場呢？”
周小山沒料到會聽到這樣的問題，一下子怔住了，紮西那措的言語仿佛一道火，直接燒穿了他的內心。
“為什麽……讓一個女孩代替我爬上火場？”
周小山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這一刻，這問題卻突然縈繞在他的腦中，揮之不去。
一股熱血慢慢上湧，讓他滿臉通紅，那種說不出的羞愧感，讓他幾乎想找個牆縫鑽進去了。
紮西那措卻像是說完自己想說的話了，又抬頭向周輕揚說道：“那麽，再見了……我的老友。”
周輕揚察覺到不對，大聲喊道：“不要！”
紮西那措卻露出一個仿佛釋然的微笑，眼中紫芒一閃，火焰在他的手臂上燃起。
這火焰灼燒著他自己，也讓周輕揚再也抓不住他。
“不——”周輕揚還在徒勞地喊著。
紮西那措卻就這樣帶著微笑，向著下方的黑暗墜去。
下一個瞬間，他被黑暗吞噬。
“嘭”地一聲，隻留下從黑暗中傳來的一聲悶響。
“不……”
周輕揚發出痛苦的呻吟聲。
一滴眼淚，追隨著紮西那措下落的方向，也墜入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