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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遍體鱗傷朱重八

  一句陛下駕到,把李家這一方小天地的聲音全部摁了下去,連著之前還聲嘶力竭的哭號,在這一刻全部消弭於無形。


  也沒人顧得上守靈了,都一窩蜂跑出來跪的滿滿登登。


  諾大的院子,除了朱標一個人站著。


  準確來說他還在踹華中。


  看來這是真氣瘋了,朱元璋的麵子也不給。


  在所有人的等待中,老朱在烏泱泱大幾十號人的簇擁下走了進來,可在場的人都沒敢喊萬歲問安,誰讓朱標還在那打華中。


  朱元璋自然也看到了,他初聽李文忠薨逝,正是悲痛不止之際,現在見到朱標如此失態,當下就是一皺眉頭喝斥道。


  “幹什麽呢你!還有沒有一點太子的樣子了!”


  “父皇!”朱標側首,聲音悲戚萬分:“文忠兄走了!”


  “咱知道,咱知道。”


  這一聲哭,差點沒把朱元璋整的心碎,也顧不得責怪朱標這禦前失態的罪過,趕忙上前親自來拉架。


  朱標這才算是停了腳。


  看著已經滿臉是血的華中,朱元璋歎了口氣。


  “來人,帶淮安侯下去醫治。”


  “他不能走!”


  朱標這個時候竟然都不安分,指著華中怒不可遏:“把曹國公還回來!”


  華中真個是欲哭無淚,他上哪能變一個李文忠出來,我的太子爺你這不是難為人嗎。


  看到朱標已完全失態,朱元璋很是不滿。


  這哪裏是一個儲君應有的德性。


  不知道什麽是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不知道什麽叫心有驚雷而麵如平湖嗎。


  死了一個李文忠,大明朝日子就不過了不成。


  “標兒。”朱元璋加重了一下語氣,提醒朱標要注意場合。


  但他哪裏能想到,一向老實聽話、在他麵前甚是謹慎懂事的朱標此時此刻真就敢不給他麵子。


  “父皇,他,不能走!”


  “去年末,曹國公患病,父皇命這華中領太醫司職醫治曹國公,月前,華中還和兒臣說曹國公病體已經大為改善,怎麽就突然死了,這事沒說清楚之前,他華中不能走。”


  朱元璋愣住了。


  這還是朱標第一次當著大庭廣眾的麵頂撞他。


  “標兒。”


  “父皇,他,不能走!”


  朱元璋深吸一口,而後麵上一寒,謂左右下令道:“將華中並派駐曹國公府上所有醫官全部打入詔獄,給朕審!”


  所有人都傻眼。


  誰能想到這一步,竟然是朱元璋退了!

  毛驤應聲就拿人,拖著地上叫屈叫冤的華中就走。


  “這下行了嗎,能讓你爹我過去了嗎?”


  朱標這才清醒過來,抱拳退到一邊。


  “都起來吧。”


  從人群中讓出的路穿過,朱元璋已大步流星走進了靈堂,同時喊話道:“景隆也進來吧。”


  這時,之前那個和陳雲甫一並阻攔朱標的年輕男子應聲,隨之入室。


  這就是李景隆?


  那位大明初代戰神。


  陳雲甫隻覺一陣倒牙,這小子看起來長得挺帥挺有型的,鬧了半天是個花架子。


  現在朱元璋帶著朱標和李景隆進了屋,陳雲甫又不能跟進去,隻得和一大群李家人都守在外麵。


  不過這個時候陳雲甫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


  那就是自打朱元璋一到,這李家的家眷都改大哭為啜泣,似乎生怕驚著聖駕一般。


  好家夥,老朱的凶名馬上都能止小孩夜啼了。


  屋內,朱元璋坐在床榻邊,一雙大手緊緊握住李文忠已經冰冷的手,神情有些落寞。


  “忠兒走了,咱失去了一個孩子,大明失去了一良將,天不假命,損我棟梁,何其憾哉。”


  “陛下節哀。”


  李景隆跪在地上啪嗒啪嗒的掉眼淚,倒是沒忘安慰朱元璋:“父親臨死前,還同臣言,要臣為君為國粉身效力,還說他這一生最遺憾的事,就是沒能繼續替陛下征戰沙場,沒能死在北征草原的疆場上。”


  這話說的,朱元璋也不禁心亂,想及多年來李文忠出生入死立下的汗馬功勞更是眼熱鼻酸,掉下淚來。


  朱元璋心腸再硬,也不是草木金石,李文忠打十二歲就被他收養到麾下,時光一過三十餘年,這份父子親情到底是牢固的。


  緩下心頭悲痛,朱元璋看向朱標,溫聲道:“標兒,最近身體如何。”


  “尚好。”


  “養好身體,養好身體。”朱元璋念叨著這句話:“果然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什麽功名富貴,人沒了,什麽都沒了。”


  “唉。”


  重重的歎出一口氣,朱元璋站起身,魁梧壯碩的身子竟晃了一下,嚇的寶祥三魂離體連忙扶住。


  “寶祥,擬旨吧。”


  朱元璋愴然道:“追忠兒岐陽王,景隆嗣爵,輟朝三日悼念曹國公。”


  封王蔭子,這也算是大明朝的最高殊榮了

  李景隆頓首謝恩。


  而朱元璋則又看向朱標,用帶著歉意的語氣說道。


  “咱先回宮了,你在這替朕再送送忠兒吧,咱知道,文忠走了,你心裏,對咱有氣。”


  “兒臣不敢。”


  朱標低著頭,可語氣卻冷的可怕,明顯是口不對心,把一旁跪著的李景隆嚇得直哆嗦。


  “你看,你隻說不敢,不敢就是有,隻是因為咱是皇帝,標兒,咱倆是父子,不是君臣。”朱元璋歎氣間又想落淚,生生止住,看著李文忠念叨道。


  “如果不是咱當年賭氣把忠兒下進大牢,害其染了濕寒引發舊瘡,以他的身體,不會這麽早就死的。”


  朱元璋罕見露出了老人神態,卸下了千古一帝的偽裝後,他也就隻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頭子。


  “咱知道,咱自私,咱做事從來都隻圖自己痛快,秀英對咱有氣、你對咱有氣、忠兒也有氣。


  一個個都氣壞了身子,咱現在後悔了,真的後悔了。


  悔啦、悔啦、也晚啦。”


  在寶祥的攙扶下,朱元璋最後看了李文忠一眼,撒下兩滴熱淚,擦拭後扭頭離開。


  來時龍行虎步、去時佝僂蹣跚。


  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便是朱元璋也扛不住。


  甚至連朱元璋自己也記不清楚,這已經是他一生第幾次失去親人了。


  父母、兄弟、孫子、妻子、兒子。


  如今因為李文忠的死,朱元璋更感受到了朱標對他的氣惱甚至是一絲絲的怨恨?


  難道天家,真無親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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