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這怎麽能怪你呢？”楊局長笑了一下，“當年我兒子在雲南緝毒被毒販子彈打中，我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是把骨灰了，老伴去世的時候我也不在身邊，回來的時候她已經入棺了，連一句話也沒有留下，兒媳生毛頭的時候大出血，是我兒子一個人安葬的她，隻有毛頭是我看著長大的，本以為他會替我送終，沒想到……”他歎了一口氣，“當時你給他延續了一個小時的生命，讓我還能摸摸他，對他說說話，這機會是你給我創造的。”


  一位功臣竟有著如此坎坷的人生，喬嫣不知道他是怎麽挺過這些苦難歲月的，她看著林一銘，他也需要有楊局長這樣的勇氣和堅持。


  喬嫣將老人孫子的病曆取出來準備複印，卻被林一銘接過去遞到了楊局長的手裏，“您……拿走吧。”


  明知林一銘這麽做不符合規定，但喬嫣這一次沒有對他提出質疑，也許這份病曆由老人保存比醫院管理更有價值，她隻是想不明白，將親人的死亡病曆留在身邊，難道是要體會那刻骨銘心的痛苦嗎？


  “小林你看，這個時候他的心髒跳動還是很有力的。”楊局長翻開病曆中的心電圖對林一銘說。


  “嗯。”林一銘點點頭。


  “毛頭是O型血，我們祖孫三代都是O型。”楊局長興奮地翻著病曆，像是發現了什麽新大陸。


  “你別覺得我瘋了。”楊局長捧著厚厚的病曆對喬嫣說，“這不僅僅是一份死亡病曆，他也是我的毛頭曾經活過的證據啊！”


  “我知道。”喬嫣點點頭，眼淚已經控製不住地流了出來。


  “小林，有時晚上睡下我想著明天可能就醒不過來了，可第二天眼睛又睜開了，當年一起打仗的戰友，就隻有我一個人還活著，療養所走了很多比我年齡小的，可我還活著，我是一個黨員，不相信牛鬼蛇神，可不知老天是要獎勵我還是懲罰我，竟讓我活得這麽久。”老人自嘲地笑著。


  “您別多想，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林一銘說。


  “小林，活到我這個年紀就會體會出，人這一生，就是走一程，想一程、忘一程，再走、再想、再忘，才能活得下去。”


  “楊局長……您是最有勇氣的。”林一銘說。


  “什麽勇氣。”楊局長擺擺手，“人生就是閉眼睜眼的過程，以為熬不過去的事，熬得久了，也就過去了，有些事忘不了也就別逼著自己忘，時間久了就淡了，相信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嗯，我知道了。”林一銘重重地點著頭。


  “你真的為楊局長的孫子搶出了一個小時？”喬嫣問送楊局長回來的林一銘。


  “楊局長的孫子送來時已經沒有生命體征了，市裏的領導怕他年紀太大一下子接受不了這個打擊，讓我們想想辦法，於是製造了人還活著的假象，讓楊局長可以見孫子最後一麵。”


  “所以這份病曆也是假的？”喬嫣問。


  “嗯。”


  “你們這個謊言可真完美。”喬嫣並沒有一點嘲諷，而是對林一銘他們所給予老人最體貼的人文關懷而欽佩。


  “我覺得楊局長應該是知道我們在騙他，他是出生入死的戰士，又曾是法院院長，哪會不辨真假。”


  “如果他清楚事實，為什麽又要回來取這份假病曆呢？”


  “想忘卻忘不掉，他可能是想給自己找一個堅持下去的理由。”


  “楊局長是一個真正的勇士。”喬嫣說。


  “他一直都是。”林一銘看著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