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已不堪回首
花似錦忽然想起那日梧桐林樹身上那個標記,自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標記。
淵遇眯著眼睛打量了一遍楚香兒,不知這人是真的不會說話還是故意而為之。為什麽莫名的覺得此人不簡單,遠不如表麵上看來的這麽溫純。
不知是想起了什麽事情,花似錦麵上越發的蒼白,淵遇隻得先行告退,臨走之前深深的看了楚香兒一眼,心中有了計較。
楚香兒見淵遇離開了房間,走到花似錦身邊輕輕的喊:“錦哥哥……”
“香兒,你也回屋歇著吧,我要出去一趟。”說著轉身抓起身上的大氅披上就要離開。
“錦哥哥你去哪裏?”楚香兒驚慌的問。
不待楚香兒的話音落下,花似錦已經走出了門外。
黑色的大氅上麵白雪點點,襯的那黑越發黑的純正,那白越發白的耀眼。楚香兒看著一抹黑影逐漸消失在視線之內,麵上凝重。
還是那片梧桐林,整個天地安靜的隻聞簌簌的雪落聲,看著此刻已經沒到腳背的大學,花似錦一步一步走到當初發現那個標記的梧桐樹上。
猛地一看像是數字“一”,卻是一頭寬一頭窄,就像是有人不小心拿著什麽利器不小心從樹身劃過。
花似錦沉默的看了這個標記許久,直到他頭上戴著的鬥笠都有一層厚厚的積雪,順著標記窄的那個方向走過去。
不出其然,就在正對著標記的那棵樹上又見到一個一模一樣的標記,花似錦輕輕的歎了一口氣,轉身堅定的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足足走了半個多時辰,花似錦的鞋子早已經在雪地裏被雪沁的全部濕透了,卻渾然不覺。
看著麵前長青山腳下,那個冒著炊煙的小屋。卻突然駐步不前。
這些年壓製的仇恨以及恐懼和惡心瞬間湧來,花似錦胃部痙攣,幾乎就要吐出來,花似錦冷著一張臉,看著大雪紛飛的小屋,目光一沉轉身就要走。
“來了怎麽又走了?”忽然出現在身後的聲音讓花似錦腳步一頓,僵硬的轉過身,就看到商無言依舊是一身黑色的衣服,施施然的站在離花似錦幾步之遙的路邊看著花似錦。
花似錦看著商無言,臉色一冷,心中恨意湧動,忽然後悔自己衝動之下就找來了,轉身繼續走。
商無言失笑,怎麽這麽大的人了還跟小時候似的,臉色說變就變呢?不過一點都沒有小時候可愛了。臉上忍不住想要笑出來。
“小錦,既然來了,就裏屋裏屋裏麵坐坐吧。以你現在的功夫害怕我不成?更何況,你不是有事要問我麽?”商無言看著自己那聲“小錦”喊出來之後,僵住的身影臉上神色複雜。
這麽多年了,發生了這麽多的事兒,你還是和以前一樣那麽容易相信人。是易於相信他人還是依舊願意相信我?
山腳下的小院落裏隻有商無言一個人居住在這裏,見花似錦沉默著走到房間內,心中半是欣喜半是複雜,伸手將一杯熱茶放到花似錦旁邊,說:“挺冷的,暖暖手吧。”
初時花似錦還不知如何是好,在走到屋裏之內就定下來心神來,看著這冒著熱氣的茶水,心中一片酸澀,說:“找我何事?”
商無言輕歎了一口氣說:“小錦,你還是……”
“商無言,你有事兒就快點兒說,我一點也不想在看到你!你知道我此刻站在你麵前就想吐你知道嗎!”花似錦忽然站了起來,握緊了身側的玉笛,看著麵前的商無言眼圈發紅。
這個男人,這個畜生!世界上怎麽會有這個人!
商無言身形一頓,張口說:“小錦,你還是在恨我……”
“滾!”花似錦忽然眼神一愣,伸手就是一掌,將絲毫不防備的商無言打的連退了好幾步,嘴角流出一絲鮮血。
花似錦看也不看商無言轉身奪門而出,商無言一見立馬捂著胸膛提步在後麵追,邊追邊喊:“小錦,你別衝動!你一定想要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是不是!”
花似錦腳步一頓。是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什麽明明睡前父母還在自己身邊閑聊,等自己睜開眼卻是在商無言正從父親的胸膛裏拔出長劍,後麵的黑衣人目光森然的看著自己。
而後才會……
商無言慘然一笑繼續說道:“我趕過去的時候你的父母已經被殺了。我能做的隻能將你護住,隻好把你帶回去。”
花似錦轉過身,看著商無言,冷笑著說:“帶回去不正和你意麽?”
“小錦,我那天,我那天……”
花似錦冷冷的看著商無言:“住嘴!別喊我的名字,這個名字你都不配喊!”說著轉身就走。
商無言心中一片苦澀,這些日子一直住在這裏不曾離開一步,就是怕花似錦忽然過來而自己不在。日日盼著既希望他能過來又不希望他過來,忐忑不安,心中牽念。
商無言看著防備的看著自己的花似錦,心痛如絞“小錦,你我師徒一場,竟然落得此刻話都不能說的地步……”
花似錦麵色一沉。是的麵前這個人是自己的師父,在這個世上唯一的師父。
小時候打爛他的酒壺,跟著他學劍法,不想跟著爹爹學機關術便整日的跟著師父混,吃好吃的,玩好玩的,一切都有師父看著護著。
可是……
“到死,你都別想我在喊你一聲師父。”
商無言看著花似錦的背影,用力的喊:“小錦!小心萬代閣,你小心你身邊的。”說著深深的看了花似錦一眼轉身離去。
花似錦腳下未停繼續離開。
大雪越下越大,漸漸的將兩人的足跡都掩埋在厚厚的雪層之下,今日還能說一句話,再見就是冰刃相交。
商無言伸手將嘴角的鮮血拭去,臉上顯現出一抹苦澀。明知他恨我,不想見我,為什麽偏偏要出現在他麵前呢。就算在在怎麽樣,他也是你的徒弟……他,也是個男人。
猶記得千葉穀初見,繁華盛開,花開如錦,抱著尚在繈褓的小男孩,一雙如水的大眼睛好奇看著自己,心中莫名一軟,對著花重機說:“大哥,叫他似錦可好?這千葉穀繁花似錦,終是抵不過他這一雙眼眸動人。”
隻此一眼,便已淪陷而卻渾然不覺。給自己奸細的生活帶來了無窮的樂趣。
在繈褓的小孩子越長越大,漸漸的開始說話,開始抱著自己的脖子在千葉穀轉來轉去。將畢生所學悉數交給他,忘去了最初前往千葉穀的目的。
直到閣主帶著少閣主出現在千葉穀的山腳之下,出現在毫無防備的花家人門外。血腥,屠殺,親手殺了真心相待的花重機夫婦,才換的花似錦的性命。
少年的恨,少年的倔強,還有那始終如一的仇視和默然,讓自己心驚,讓自己無法接受。
五年之後,在此相見,十歲的白衣少男護著身後的白衣女子,小心翼翼的看著自己,求自己放她們一條生路……
五年內唯一對自己說的話竟然是為了那個女孩子求他……而那個小女孩卻分明是少閣主賀雲裳。
心疼,震驚,心寒,還有苦澀!伸手將少年緊緊的攥在手裏,脅迫他陪自己下山,夾竹桃的毒致使自己產生了幻覺,就像是無數個夢裏那樣,緊緊的抱住他,抱住自己心心念念的小錦兒。
眼淚、怒罵、清醒、胸口刺痛似的自己清醒過來,卻是看著吐的一塌糊塗的少年慌了手腳……
自此,絕無挽回的餘地。
兩人都再清楚不過。
花似錦疾步奔走在雪地間,天地之間白茫茫一片隻剩下風雪交織成的一片巨網,將自己緊緊的包裹在巨網之中。就算這大雪鋪天蓋地,也無法掩蓋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花似錦站在蒼茫的大地上,望著麵前的白雪皚皚的長青山,茫然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