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似乎曾相識
落墨看著半張臉都藏在傘下麵的慕司楚,實在不明白他一個人出現在自己麵前是何用意,想要將自己帶回慕王府嗎?還是想要像他爹爹那樣逼問自己寶藏的下落。
“落墨,你居然這樣說……”
落墨看了一眼花似錦,走下來,走到慕司楚麵前說:“司楚,你我兩人一起長大,我說話你信還是不信??”
“信。”慕司楚點頭苦笑,什麽時候不信過。
落墨說:“我真的不知道寶藏在哪裏,你們慕王府不要在跟著我了。司楚,我娘的死我不怪你,但是我也無法原諒王爺伯伯。司楚,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不想有一天我們兩個拔刀相見。”
一個是深愛的女子,一個是敬愛的父親,你讓我在這之間如何?
“最好的朋友……,墨兒,我今日方知原來是這樣。”慕司楚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說出這那五個字。聽著落墨口中的話,心中黯然,又想到前幾日父親告訴自己的事情,隻覺得造化弄人。“墨兒,你何必說的這麽絕情。”
慕司楚的聲音中有著那麽一分無奈,卻目光了然的看著落墨。
落墨的手緊緊握著,心亂如麻,想著自己如何說,如何做才能不傷害到慕司楚。她生氣過,難過過,卻從來沒有怨恨過,因為這所有的一切本就與司楚無關,他是這所有事情中最無辜的一個。
可是,怎麽能在像以前那樣麵對他,他的父親害死了娘親,他的手下殺了爹爹……
這是一條無法跨越的鴻溝,將落墨和慕司楚遠遠的隔開也在回不去了。
落墨心中難受卻麵色不改,看著慕司楚說:“那你說我怎麽辦?我該用什麽的表情什麽的心情去麵對你。司楚,你說。”
慕司楚沉默著,看著站在麵前的落墨,熟悉而又陌生,心如刀絞。
落墨見慕司楚不說話,側頭對花似錦輕聲說:“似錦,我們走吧。”說著拉起花似錦走下山。
擦肩而過。
落墨頭也沒有回的離開。花似錦小心的看著腳下的路,將落墨扶好。
慕司楚看著兩人逐漸被大雪遮擋住的身影,不知不覺紅了眼眶。心間就如這漫天遍野的雪花,一片蒼涼……
“似錦。”落墨沉默了一路,直到走到山腳下忽然開口說話。
花似錦看向落墨,見她依舊低著頭向前走,不甚確定的回答了一句:“嗯?”
落墨又沉默了好一會兒,終究是沒有把話說出來。她心裏難過,好難過。
為什麽要是慕王爺,為什麽要是慕司楚的爹爹。從小到大,自己隻有這麽一個最好的朋友,現如今也隻能形同路人。
花似錦歎了一口氣,幾步走到落墨麵前不讓她繼續走,伸手抬起她的頭,果然見她滿臉是淚。
低下頭伸出手將落墨臉上冰涼的淚水拭去,花似錦說:“若是真的很難過就不要這樣子了。就像你說的,所有的事情都與他無關。
慕王爺的錯,我們去找慕王爺;封語的錯我們去找封語。不想和慕司楚決斷就不決斷吧,既然這麽難過就不要這麽做了,不要在哭了。”
落墨伸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水,不說話。
花似錦忍不住歎了一聲,說:“別再為別的男人流眼淚了。”
落墨聞言白了一眼花似錦也不說話,倒是不在流淚了。帶著濃重的鼻音說:“話都說出來了,還怎麽收回。說過就說過吧,反正以後見到司楚的麵也少了。”
花似錦點點頭說:“隨便你怎麽做吧,隻要記住一點,無論做什麽,我都會支持、明白你的就好了。”
落墨點點頭。
到了山腳下花似錦依舊沒有看到阿蘇和淵遇的身影,隻好找了一輛馬車,快馬加鞭的趕回謫仙樓,看兩人是否已經回到了客棧。
卻發現客棧之內並沒有兩人,落墨心中一驚,不會是兩人走到哪條岔路還沒有回來吧!
急急火火的換了一身幹衣服,帶上鬥笠和蓑衣就要和花似錦張達武等人前去尋找淵遇。
幾人剛走到客棧外,就見滿身狼藉的淵遇背著暈倒的阿蘇走過來。
落墨急忙跑過去問:“哥,怎麽了?阿蘇怎麽了?”
張達武接過阿蘇,將阿蘇抱回房間裏,落墨著急的跟在後麵跑,花似錦扶著淵遇,問:“你們兩個去哪裏了?怎麽這樣子?”。
淵遇重重的咳了一聲,隻覺得整個腹腔都震的痛了起來,嘴角溢出一縷鮮血。
看著落墨焦急的跟著張達武查看阿蘇的傷勢,淵遇陷入了沉思。
剛才見落墨和花似錦在後麵說著說著就不見人影了,淵遇想要回去找,卻被阿蘇拉住了胳膊說:“別回去了,現在的落墨還是讓花大哥陪他說說話最好。”
淵遇想也是,便和阿蘇走在前麵前麵。
大雪簌簌,兩人走了一會兒就已經被白雪覆蓋著白了頭,阿蘇見狀忍不住感歎:“我出來時候都把傘拿在手裏了,卻又放下了,要不然咱們也可以執傘聽雪了。”
淵遇笑了笑,伸手將阿蘇頭上的雪花撣去說:“這樣聽豈不是更好,天地間滿滿的都是雪花的聲音。”
阿蘇撇了撇嘴角說:“有一年蒼雪崖下的雪特別特別的大,而我卻因為一件事情必須要出去,就一個人行走在大雪中。
就是那種本該漆黑的夜晚卻分外的明亮,本該安靜的夜晚卻滿耳都是簌簌雪落聲,一個人行走在天地之間,前麵是漫無邊際的雪毯,後麵是自己孤零零的一串腳印。
怎麽說那,那總感覺,好像整個世界都隻剩下自己,安靜的恐怖,有時候雪花也挺恐怖的。”
說完轉過頭看著淵遇笑了一下,仰起頭看著滿天紛紛揚揚的雪花,好似看到當年獨自一人在冰天雪地行走的樣子。
淵遇駐步側頭看著此刻的阿蘇,一身藍色的長袍,仰望頭看著天空的天。恬靜,淡然。
淵遇心間一動,忽然想起一個人,四年前,大雨的懋城裏遇見的那個藍衣女子。
四年前。
日落星沉,這一等就是已經等了九天,重見還是毫無蹤影,淵遇看著行李裏為數不多的盤纏,收拾好自己的包袱,步履沉重的走出客棧。
懋城似乎是亙古不變的這般熱鬧,飛馳而過的奢華的馬車,路人在晚霞裏歡快而幸福的笑容,高低起伏的叫賣聲,孩童們愉快的歌謠在暮色裏多了一分溫暖。
有炊煙嫋嫋升起,穿花越柳,無聲消散。
淵遇漠然的看著這一切,就像是一場巨大的戲,隻不過,戲外人隻有他自己,與這安寧,與這喧鬧,與這世界,格格不入。
忽然臉上猛的一涼,才發現不知何時開始下起了雨。初夏的雨帶著所特有的勁道與力度狠狠的砸向青石板路,周圍的人倉皇失措的跑到各處避雨。一聲雷鳴,天空仿佛被撕裂般,瓢潑大雨瞬間而至。
“怎麽了?”有人站在他的麵前問。
淵看到自己的麵前多了一雙淺藍色的繡花鞋,被這路上的泥濘弄得汙泥點點,抬頭看去一襲水藍色廣袖輕紗長裙在這大雨裏變得不再飄逸,沉重的貼在她的身上,滿頭烏黑的長發僅僅是用一根玉簪簡單的挽起,雨水順著她的劉海順流而下,衝去了她的妝容,反而使得她一種特別的純真,明媚皓齒,綺麗脫俗。
淵遇看著她,似曾相識卻又可是十分肯定他們之前從未見過。雨點猶如一根根的線穿插於他和她之間,天與地都被這雨滴織在一起。
她抬頭看著淵遇,看著雨水順著他的鼻尖一路而下,看著他蒼白的臉上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仿佛看到了剛才的自己。心痛的無以複加,忽然潸然淚下。
她不知自己此刻為何會在這陌生的少年麵前流下淚水,原本所壓抑下去的一切忽然間湧上心頭,所有的難過與辛酸,所有的無奈與茫然。
淵遇也聳然動容,伸手抹去她眼角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說:“在難過什麽?”
女孩驚慌的用手擦去臉上的淚水,揚起了嘴角。
他望了她一眼,她對他燦然一笑,生命突然蘇醒,大雨似乎在這一刻停止。
“再淋下去就要生病了。”淵遇起先走向了路邊的屋簷下避雨。
女孩隨後站在屋簷下。抬頭望著天空的雨說:“你在等誰嗎?”
淵遇默默地看她良久,見她一直望著外邊的大雨。低頭歎了口氣也看著夜色裏的雨說:“是啊,我在等我師傅,可是我等不到他,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了……”
女孩回過頭看了他一眼,看他一身簡單的棉衣緊緊的貼在他的身上,越發顯得清瘦,抬眼問道:“你為什麽不找去他呢?”
“找不到,沒有任何人知道他的消息。”
“那你是沒有盡力。”淵遇聞言回過頭目不轉睛的盯著她。她卻波瀾不驚看著淵遇說:“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
淵遇隻覺得一聲驚雷響在他的耳邊,整個人瞬間清醒。一陣懊惱與羞愧直衝腦際,臉色一陣白一陣紅。
暗自尋思:若是我定要找尋師父,就算是滄海桑田就算是天崩地裂也不會止於當前。而現在我隻顧著感傷師父的離去,獨自等待,卻從未真正的用自己的力量去找師父,而我有什麽臉麵暗自傷神,又有什麽資格說放棄。
當下下定決心,是生是死,定是要找到師父。
女孩看他臉色變幻不定,沒有說話,隻是輕聲淺笑。轉眼向外看去,卻見烏雲散盡,大雨頃刻間毫無蹤影。
轉頭看了看身邊的男孩,張口欲言,卻未吐露出一字一句,轉身離去。若是真的有緣,以後自會遇見。
淵遇回過神來見她正要離去,急忙張口喊道:“你去哪裏?”
女孩停下腳步,遠遠的望著淵遇說道:“回該回的地方。”
淵遇不懂她說的什麽意思,見她抬步要走,急忙問:“你叫什麽名字啊?”
女孩嫣然一笑,道:“相逢何必曾相識。”
“以後我怎麽找你?”
女孩嗬嗬大笑,衝淵遇喊:“保重,有緣自會再見。”
淵遇看著她走遠,一抹淺藍逐漸隱沒與暮色中,與這灰色的懋城融為一體。
而這一刻,阿蘇仰著頭看著天空的樣子,就似那年那個藍衣女子仰頭看著天空的樣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