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避嫌

  邵康與徒弟推杯換盞起來，兩人又繼續說起蕭訥的宿疾。


  邵太太在一旁聽著有些不耐煩：“在外麵的時候談論病患，回家了還談論這些？今天我請宋太醫來家吃飯，可不是為了聽你們討論病患來的。”邵太太看向了宋景然，她也直截了當的說：“剛才你也見到我家二丫頭了，模樣怎麽樣？”


  宋景然心裏早就有準備，他如實道：“妹妹容貌端莊秀麗。”


  “脾氣如何？”


  “嫻靜大方。”


  “家世如何？”


  麵對邵太太的接連追問，宋景然不得不謹慎：“她是師父和師娘的掌上明珠，邵家在太醫院的地位，師父在京城中的名聲都是沒得說的。”


  “你沒有眼瞎耳聾啊，這樣條件的姑娘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我……實乃師父、師娘抬愛了。隻是我現在還沒成親的計劃，所以辜負了一番師父、師娘的美意。對此我很抱歉。”


  “抱歉？！”邵太太笑了一聲，她又道：“我們需要的是你的抱歉？別不識抬舉，想想你師父當年是如何幫你的。現在讓你做邵家的女婿，那是看得起你。”


  邵康察覺到妻子的話有些不對勁，他忙阻攔道：“行了海英，你別說了。我和景然喝幾杯酒，你先回屋去吧。”


  邵太太心裏憋著一口氣，她不舒坦。


  支走了邵太太，邵康這裏才又和徒弟說：“我聽毛明友說你收養了個小姑娘？你怎麽會去收養別家的女兒？那小姑娘多大呢？”


  宋景然道：“她十二歲了，是我恩人的遺孤。她很可憐，被家裏人嫌棄，沒處去了，所以我把她帶到身邊來養。”


  “十二歲？宋景然，你在做什麽。她再過兩年就該說親了。你難道不避嫌？”邵康有些生氣。


  “避嫌？”宋景然從來沒有想過啊，他忙道：“她就是個小姑娘，我足足比她大一輪，這有什麽不妥的嗎？”


  “老天，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宋景然垂眸道：“師父，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當初要不是她父親給了我一碗飯吃，隻怕我早就餓死，病死了。她父母走得早，隻留下了她這麽一個人。剩下的那些親戚都是些豺狼，恨不得將她拆骨食肉。她是個可憐的小姑娘，我實在不忍心她被人折磨。當年的恩情我還沒好好回報恩人就已經去世了，如今隻留下這麽一個女兒，我就想著好好照顧一番，也算是盡了心，償還了恩情。要不然我這一生都不會心安。”


  邵康愣了一下，這個徒弟他認識好些年了，當然也是了解的，他道：“你做事不夠冷靜，這樣不好，太義氣用事。”


  宋景然卻回答說：“師父，我不想後悔，不想臨終前想起曾經還有恩情沒償還而後悔。”


  邵康聽了他這話認真地看了宋景然兩眼，好一陣才說：“你真不想當我們邵家的女婿？”


  “抱歉師父，我暫時不考慮成親的事。”


  從邵家回來已經是深夜了。宋景然喝了些酒，但並沒到醉的地步。他見書屋還有光亮就信步走了進去。


  那個小姑娘正在燈下看書，宋景然走近一看，小姑娘正捧著那本《黃帝內經》細讀。


  “你怎麽看起這書來？”


  賀琳琅瞧見了他忙起了身，又見他身上還穿著官服，她忙問：“您才到家嗎？”


  “是的，我見這裏還亮著，所以進來看看，怎麽還不睡？”


  琳琅聞見了宋景然衣服上的酒氣，她道：“睡不著，所以看看書。”


  “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麽看它？”


  琳琅回答說：“我看書不挑的，都能讀。再說我也覺得很有趣。”琳琅又朝宋景然的衣服看去，後來她突然問了句：“宋太醫，我拜您為師好不好？”


  宋景然感到奇怪，他說：“我教你畫畫，教你寫字不過是興趣偶然，很多時候都是你自己在學，你要拜我做師父，你想學什麽？”


  琳琅脫口而出：“學醫啊。”


  “這個不行，你不適合。”宋景然想也沒想就否決了。


  他竟然拒絕得這樣快，琳琅忙問：“為什麽，是覺得我人很笨，教不了嗎？”


  “不是這個意思，你很聰明，什麽都是一學就會。你想要學畫畫，學寫字，學下棋，或是撫琴的話我能教你一二，醫術的話還是算了。”


  “不還是嫌我笨麽，覺得醫術太高深了，我肯定學不了。”


  “小姑娘，學醫是比較難，但以你的聰明能幹肯定也能學懂。隻是我覺得你要往這條道上走，將來擔心你卷進一些無端的是非中。我不希望出現那樣的情況，想把你保護好。”這是宋景然最誠摯的想法，畢竟要學醫的話將來會麵對各種各樣的病患，他擔心琳琅將來會因這個受到牽連。


  她隻是個小姑娘，生得嬌嬌弱弱的，命已經夠苦了，不能再讓她過苦日子，這些是宋景然私心裏的想法。


  宋景然如此說，琳琅倒也不纏著他要學醫了，她怕宋景然覺得她麻煩，惹人厭。好不容易有個安身落腳的地方，她不想失去。


  她果然就不再去翻看那些醫書，而是好好地在家臨帖。午後時，蘭蕙就來了和她說：“賀姑娘，邵太太來了，說要見您。”


  琳琅一下就愣住了，她忙問：“哪個邵太太？”


  蘭蕙趕著解釋說：“是邵禦醫的夫人，邵禦醫是老爺的師父。”


  琳琅聽說，便知是貴客降臨，她也不敢怠慢，忙放下了手中的事，理了理衣襟就跟著出門了。


  秦媽媽迎著邵太太已經在中堂落了座。蘭蕙替琳琅揭了簾子，琳琅彎腰進去。果然看見一位身穿玫瑰紫褙子的婦人端坐在那裏，秦媽媽在跟前侍立著。


  秦媽媽含笑道：“賀姑娘快來拜見邵太太。”


  琳琅連忙福身行禮。


  邵太太開口道：“起來說話吧，無需多禮。”


  琳琅便站了起來，邵太太又讓琳琅到跟前來，她拉了琳琅的手，仔仔細細地將琳琅好好打量了一番。


  這樣被打量，琳琅心裏打著鼓，她不知道這邵太太到底是什麽意思。有些自卑的她，自然就低下了頭，心中很是不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