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舍不得
興許是昨晚宋景然過來和蕭訥的說過的話起了作用，第二天蕭訥主動說要下地走走。他在床上已經躺了七八日了。當時琳琅也在跟前，蓮舟和焦桐倆個內侍左右攙扶著，蕭訥試著下地，腳踩到地上那一刻依舊是疼痛難忍，不一會兒就冒了一頭的冷汗，但這次他並沒有放棄，想要試著多走幾步。腿上的傷加上幾日來沒有下過地，他雙腿一點力氣也沒有，站在那裏雙腿不住地抖動，好幾次都要想放棄了。
琳琅在旁邊鼓勵道：“殿下，今天可以先試著走幾步，然後一點點地增加，總會越來越好的。”
蕭訥被人攙扶著，走了不過五六步的樣子，然後再也不肯走了。琳琅見狀也不好強求，至少他能主動要求下地，這已經是長足的進步了。
蕭訥將身邊人給支開了，獨留下了琳琅在跟前。
“你說我這腿還有救嗎？”
“當然有救，您剛才不是自己試過了麽，明明走得很好。怎麽又自暴自棄起來？”琳琅心道這個男人還真是麻煩。
“我從出生起身體就不好，還沒開始吃飯就已經在吃藥了，我就是他們取笑的藥罐子一個，要是再成了瘸子，這一輩子還有什麽指望。你知道的，我這個人有些自傲和自負。畢竟是在那樣的環境裏長大，誰不比個高低。小的時候還在宮裏的學堂兄弟們就經常比來比去。那時候我的功課可樣樣都是優秀，但是騎術卻始終比不過太子哥哥。這次以為自己終於能贏過他了沒想到卻換來慘痛的代價。”
琳琅有些訝然，她不明白為何蕭訥突然會和她說這些，蕭訥有柳如海這樣的朋友，難道也缺傾聽者？不過師父教過，患者和你談心的時候必須認真聆聽，不能有任何的不耐煩的情緒，掌握患者的心裏動態也很重要。她回了一句：“其實我倒覺得，處處要強的話活著也太累了，人要學會妥協才行。”
蕭訥有些詫異，心道這個賀琳琅不過十三歲的年紀，說出的話還真是老練，他失笑道：“你說得也對，我就是沒有學會和自己妥協，才把自己折騰了這個樣子。”
“殿下請放心，我師父醫術高明，肯定能治好您的病。”琳琅要堅定蕭訥的信念，隻有讓病人真正地信賴大夫，後麵的治療才會變得容易。
蕭訥點頭道：“我當然信任他，所以才選了他做我的主治醫官。甚至想將來要是我就藩去了也把他帶到封地去，做一輩子的王府良醫。”
“啊？！”琳琅不防，她對蕭訥的這個提議感到十分驚詫。
蕭訥沒想到琳琅竟然這樣大的反應，他道：“怎麽，你舍不得？”
琳琅當然舍不得和師父分開，不過她說：“師父好不容易才從他的家鄉走出來，然後有了今天這樣的成就和地位，您要他拋棄這一切，他不見得就會答應。”
蕭訥卻道：“宋景然這個人對名利看得並不是那麽重要，他做了王府的良醫也會清閑許多，還遠離了那些人事紛爭，說不定正是他所求的。”
師父也是這樣想的嗎？琳琅突然覺得自己並不了解宋景然這個人，哪怕已經拜了他為師，哪怕在一起生活了快一年，她也不是真正地懂自己的師父。若是有那麽一天師父去了藩王府，她還要跟著去嗎？琳琅有些猶豫。
“你師父跟我去封地的話，你也來吧，你們師徒倆在一處照顧我不好麽，你依然可以做我的貼身醫女。”
“可我現在還不是正式的醫女……”
蕭訥笑道：“你現在做的就是醫女的活。說實話，宮內的那些正式的醫女也不見得有你現在這樣的本事。好些隻會熬個藥，揉個肩，捶個腿，和一般的丫鬟沒什麽兩樣。不會把脈，不會施針，有些連藥也認不全。”
琳琅說：“我想做一名真正的醫女，成為師父得力的助手，能夠真正幫到病患。”
蕭訥愣了愣，然後說：“你現在已經是了。”
可她想幫的不僅是慎王一個，她還想幫更多的人，而她自認學醫不精，還需要好長的時間來磨練自己的醫術，那將是一條十分漫長的路。
無論如何，蕭訥願意配合治療，這也讓琳琅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她照顧起來也覺得輕鬆了許多。在她的要求下，蓮舟和焦桐倆攙扶著蕭訥每天早晚下地來走兩圈，不過目前還是隻限於屋子內活動，還需要人攙扶，他自己一人還無法獨立行走。
這日剛下地活動過，外麵報太子來了。蕭訥立馬就躺到床上去了。琳琅一旁見了，心中暗自納罕，她還沒明白是怎麽回事的時候，就見簾子已經揭了起來，那個長得白白胖胖，身穿華服的男子走了進來。
“老三，我來看你了。你今天好些沒有？”蕭詵嗓門不小。
蕭訥費力地想要起來，蕭詵卻過來一把按住了他：“你還是躺著吧，別亂動，好好養著。”
蕭訥虛弱地說：“我沒用了，連給太子哥哥請安行禮都不能。”說著又喘息一回。
蕭詵忙安慰道：“都這時候了你還逞能？父皇讓我來看看你，你母妃也惦記著你。今天覺得怎樣？”
“老樣子吧，受傷的這條腿還是疼得要命，我看多半是廢了。”
蕭詵忙道：“呸呸呸，別說這些喪氣話，怎麽就治不好呢？你要是覺得宋景然醫術不行，咱們就重新換個太醫，讓邵康來給你醫治，怎樣？”
蕭訥忙道：“宋景然很好，不用換了。可能是我這次受傷太嚴重了，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
琳琅在角落裏侍立著，她被蕭訥這一係列的表演給驚呆了，明明之前恢複得還不錯，怎麽轉眼間又成了這副光景？果真是傷勢加劇呢？看樣子不該讓他活動那麽久，得減少活動量才行。一會兒師父來了問起這邊的情況她還不知該如何交差。
又見太子拉著蕭訥好一番囑咐：“你好生養著，什麽都不要想，你還年輕肯定會好起來的。”
“沒用了，還有什麽指望……”蕭訥的話語中全是灰心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