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
徐庶大軍在擊退了張任之後,並沒有追擊。這黑不溜秋,最害怕中了埋伏。
張任也沒有敢直接上渡船,怕被徐庶追上。如果士卒忙於登船,後方又有追兵,就成了必死之地了。
張任敗退出了徐庶大營之後,便轉道向東,沿著河道走了一段路之後,見後方沒有動靜,這才登上渡船,往南岸返還。
一艘戰船的甲板上,張任渾身是血,頭盔已經掉了,披頭散發,左肩肩膀很疼。他與徐庶交戰沒有輸,隻是冷不丁被一名騎士偷襲,被刺中左肩膀。
“張繡不愧是張繡,我突然發動偷襲,竟然也沒有在徐庶的手中占上便宜,反而吃了一點虧。”
張任迎著江風,左手按劍,眺望南岸雒城方向。此刻雒城鼓聲已經停止,火光也已經熄滅。
張任又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士卒們, 受傷的士卒,正在發出低沉的呻吟聲,沒有受傷的士卒,抱著兵器坐在船艙或坐在甲板上,萎靡不振。
“雖然我輸了,但我是不會死心的。而且你徐庶如果不是鐵甲兵多,你是贏不了我的。還是國力的原因,如果我巴蜀的國力如張繡一樣強橫,我張任.……。”
張任抓緊了腰間的大劍劍柄,手指骨骼凸起,青筋浮現。雖然小敗了一陣,但是他的內心火焰卻反而高漲了許多。
屢敗屢戰,百折不撓。
“現在先回去雒城再說,等各軍匯合,清點一下死傷。再準備守備雒城,如果雒城守不住,那就撤兵成都,如果成都守不住,那就保著主公南下南中。我張任是不會認輸的。”
帶著這股狠勁兒,張任乘風破浪,率領敗軍靠岸。待雙腳落地之後,張任便對前方的接應人馬催促道:“快,先救治受傷的健兒。埋鍋造飯,準備米飯肉湯, 為健兒補充體力。”
張任的聲音很洪亮,聽到他的話的士卒們,頓時精神一振,士氣恢複了少許。
傷兵先被帶下渡船,而後入城受到照顧。沒有受傷的士卒等待了片刻之後,與張任一起入城。
張任先讓副將營司馬清點傷亡,本人回到了城中的府邸內,就坐在大廳內等待,順便召見一位醫者,看了一下肩膀傷勢。不久後,各部將軍率兵返還,一起匯聚到了大廳。
“怎麽樣。你們的傷亡如何?”張任抬頭看向王將軍、李將軍,沉聲問道。
他自己都戰敗了,也沒有奢望眼前的將軍們能勝,隻希望傷亡少一些。
“回稟將軍,我部傷亡五六千人。”王將軍臉上泛起少許苦澀,說道。
“我部傷亡六七千人。”李將軍摸了一把滿是汗水的臉,臉色十分難看,其餘將軍也都低下頭去,士氣不振。
張任卻是點了點頭,情況沒有出乎意料。他自己麾下精兵,都傷亡三四千人,丟下了至少兩千具屍體。
他見部將們萎靡不振,便站起來激勵士氣道:“雖然死亡的士卒不能複生,但是受傷的士卒卻還是多半能恢複的。我們至少還有四萬戰兵。再加上我們今夜偷襲,雖然效果不大。但是也讓張繡軍出現了一些死傷。而且我們還燒掉了他們不少帳篷,輜重。總體上,我們沒有大敗。諸位將軍約束士卒,激勵將士,我們一定能守住雒城。”
張任還是很有威望的,他洪亮的聲音,更是猶如戰鼓一般。讓眾將打了一個激靈,然後士氣恢複了一些。
“好了。諸位將軍也辛苦了,都先下去休息吧。喝口肉湯,飽餐一頓。”張任見此呼出了一口氣,沉聲說道。
“諾。”將軍們應諾了一聲,一起抱拳離開了。
張任本人便在這大廳內,命親兵端上酒肉,大快朵頤起來。
次日一早。
張任一大早便起來,匆匆吃了一點食物之後,便率領眾將往北城門而去。待登上城強之後,張任便見到了大批的渡船,開始渡河。
不久後,船上下來一支人馬。初看不清楚,待對方來到城下之後,張任不由冷哼了一聲。
“樊稠。”
城池下方。被張繡任命為先鋒,先行渡河來到城下的,正是樊稠。
他披著一襲黑色的甲胄,手持紅纓大槍,身下是一匹上等的並州黑馬,領七千餘人,在城門前擺開陣勢。
“張任。昨晚上我還沒戰個痛快,可敢出城來與我一戰?”樊稠一振手中大槍,凶狠似狼。
他早年便與華雄齊名,勇冠三軍。自從進入張繡時代後,也是發光發熱,不可小覷。
今次張繡隻是命令他來到城下防備嚴顏殺出,好讓其餘將軍安營紮寨。但是他不介意與張任廝殺上一場,定個勝負。
張任聞言大怒,握劍的左手用力,昨晚受傷的左肩隱隱作痛,他便強行忍耐了下來。
張任用右手一捶女牆,頗覺窩囊道:“傳令全軍,不要出城與他們交戰,以守城為主。待我傷勢好轉,定要出城與樊稠分個雌雄。”
說完之後,張任便匆匆下來了城牆,回去府中修養去了。
城下樊稠見城上沒動靜,不免有些寂寥。但隨即他又抖擻了精神,緊盯著城門,防備嚴顏突然殺出。
與此同時,張繡的其餘大軍陸續登岸,最後登岸的便是張繡的本部親兵,等他們登岸的時候,大營已經修葺完畢。
張繡率領親兵,直驅馳進入中軍便可。
當日無話,次日一早。
天還蒙蒙亮,張繡大營內能動的士卒都起來了,埋鍋造飯,準備攻城。待天色大亮之後,張繡以樊稠為【升城督】,第一個率部攻城。
營門之前,張繡握劍而立,左邊是馬岱,右邊是典韋。抬頭對滿臉興奮的樊稠說道:“樊將軍。雒城高大加固,張任還有餘力,你不要小覷他,需得全力猛攻。若你能奪取城池,賞賜、加官,我都不會吝嗇。”
“明公放心。樊稠必然攻破此城。”樊稠轟然抱拳一聲,而後提了大槍翻身上馬,一聲吆喝道:“兒郎們,隨我殺入雒城。”
“殺!!!”
七千餘精銳士卒發出了一聲怒吼,朝著雒城方向而去。張繡與眾人登上營門,抬頭眺望。
其實這種場麵也沒有什麽好看的。
所謂攻城,最為慘烈。樊稠將所有的重型攻城器械全部拉出,以弓箭手掩護,命刀斧手攀附雲梯攻城。
但是張任與馬騰、韓遂的兵馬又是不同。張任本部精兵還算驍勇善戰,但是其餘將軍的軍隊,就是差強人意了。
而張繡的漢軍,則有非常普遍的一個優勢。
武德充沛。
“殺!!!!”一名刀斧手在弓箭手的掩護之下,在層層的阻擊之下,攀附上城牆,一躍而上之後,手持斬馬刀,一個橫掃,就將一名張任軍士卒的左邊腰子切開,再雙臂用力,向左一刺,當場將一名身穿皮甲的士卒,刺了個對穿。
“我乃涼州人張三也。南蠻子們,可敢與爺爺廝殺嗎?” 這名刀斧手雖然驍勇善戰,但脾氣不好,屬於地域黑。瞪著一雙牛目一樣的雙眼,氣息煊赫。不久之後,此人便被十幾個長矛手刺成了窟窿,倒斃在了城上,但是這人也殺了五人,對城池守軍造成了超大傷亡。
而此類例子比比皆是。
巴蜀承平已久,其士卒的素質,總是比不上涼州人,更比不上張繡的。
連馬騰、韓遂都守不住城池,更何況是張任?
……
成都。
一匹快馬從北方而來,馬上的騎士沒有停頓,入城之後,便在繁華的成都城內橫衝直撞,到達了蜀郡太守府。
不久後, 蜀郡太守鄭度乘上牛車,來到了劉焉的府邸。一番等待之後,他在書房內見到了劉焉。
劉焉從外進入書房,對坐在側座上的鄭度問道:“先生。前方發生了什麽事情?”
鄭度的臉色不太好看,歎息道:“張任主動率兵渡河,夜襲張繡大營。小敗而歸,目前退守雒城。”
劉焉沉默了一下,歎息了一聲。來到了主位上,坐下來後右手放在了扶手上,說道:“張任還是有膽色的。我巴蜀名將,唯有張任、嚴顏。可惜其餘都是歪瓜裂棗,要是多幾個這樣的人。我們何愁不敵張繡?”
鄭度也很無奈,這個問題不是他們一方的問題。
他們是有糧食,但是大軍不行,將軍不行。
馬騰、韓遂是沒有糧食,將軍不行,但是軍隊還可以。
張繡呢?真是無懈可擊。
不管是武將、謀臣、軍隊、地盤後勤都是出奇的優秀。
“以先生來看,雒城還能守多久?”劉焉隨即問道。如今他已經對守住成都不抱希望,目前正在全力運轉一些物質,前往南中。
“守不住半個月了。”鄭度搖了搖頭,歎道。張繡大軍如此凶猛,如果張任乖乖守城,沒準能守個一二月,但是張任出城一戰雖然膽魄十足,雖然壯烈,但卻也縮短了能夠堅持的時間。
“哎。”劉焉輕歎了一聲。
……
成都平原,南北很長,但東西相對較為狹隘。東方是橫斷山脈,西方是青藏高原。
從雒城往成都,有三條大路。
分別是華牛道、金星道、光祿道,都是大路很適合大軍通行。但是華牛道最平整,從雒城到達成都,距離也最短。
不過它靠近西邊,有一些地方是與西邊的高山相連。
司馬懿對這一代的地形,頗有了解,便指點徐庶、公孫康、孟達等人來到了一處華牛道上的必經之路,青竹山附近的山穀內安營紮寨。
這處山穀很是僻靜,但有一條大路連通華牛道。山穀內有三座村莊,山上還有幾座山村。
徐庶大軍入城的時候,立刻讓村莊一陣雞飛狗跳。
雖然時間不一樣,但是徐庶與公孫康、孟達都是張繡在府內“養育”出來的,徐庶又總督漢中人馬,與他們二人有些私交。
但是軍中無朋友。。
徐庶與公孫康、孟達一起策馬而立,臉色嚴肅說道:“大司馬最恨的就是將軍縱兵擾民,二位將軍需得約束士卒,對這裏的村民秋毫無犯。”
“諾。”
公孫康、孟達二人當然也知道,連忙拱手應諾。
“公孫將軍。你派兵把守這附近的大小道路,村民、山民隻許進,不許出。防備有人走漏消息。”
徐庶隨即又對公孫康說道。
“諾。”公孫康嚴肅應諾,策馬帶人下去布防了。
“孟將軍,你與我的人馬建造大營。”徐庶又對孟達說道。
“諾。”孟達應諾了一聲,策馬下去了。徐庶想了一下之後,抬頭對軍中的文吏說道:“請陳先生派人找來這些村莊內的宿老,我要親自設宴招待他們。”
“諾。”這名文吏應諾了一聲,轉身下去了。
雖說徐庶下令,對百姓秋毫無犯,但卻是很難的。這座山穀不大,除了村莊就是農田。
士卒們踏平農田,建造大營。隻是沒有縱兵殺戮百姓而已。不過幸好現在已經是秋收之後,田地沒有莊稼。
但對百姓,還是造成了一些困擾。
不過徐庶自然有計較。
在中軍大帳建造好之後,徐庶便在大帳內等待,命士卒們殺豬宰羊,準備酒菜。
不久之後,徐庶見到了親兵帶著一群明顯露出畏懼之色的老人走了進來。
這些老人都不是普通村民,都是村中有些名望的長者。
徐庶很有大將風度,從坐上站起來到帳外迎接眾長者,然後很是客氣說道:“諸位長者莫怕,我們是朝廷王師,不會殺戮人民。我乃徐庶,官職為軍師將軍。這一次來到貴地,對諸位造成困擾,特設下酒宴賠罪。另外。對於我軍士卒對你們造成的破壞,我會給予你們補償。還請諸位長者,在之後告訴村民們知曉。”
眾宿老都是驚訝,這戰亂四起,亂兵作亂殺戮百姓他們四處聽說,但是像徐庶這樣的軍隊,卻是極少。
也是感激肺腑。
“徐將軍真是仁義。現在是秋天,田間也沒有什麽莊稼。不用勞煩將軍補償了。”一名看起來特別有名望的長者站出來,對徐庶很客氣說道。
“不不不。補償還是需要的。每家每戶,都會補償一些。”徐庶搖了搖頭,執意說道。
見此這些長者,也就沒有推辭。
隨即,徐庶便在帳內設宴,款待眾人。待酒足飯飽之後,又將這些長者送回去了。
因為此事,山穀內的村莊民心安定。徐庶又命公孫康把守各處山路,隻許進,不許出。
於是悄無聲息,埋伏下來。
就像是豬籠草一樣,隻等蚊蟲飛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