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群雄討張（一）
建安七年末。
徐州地界。
凜冬之風，冷厲如刀。
鵝毛大雪，隨風飄落，為大地鋪上了厚厚的一層白色。隨著這一場覆蓋整個徐州的大雪降下，徐州的商業活動幾乎停滯。
城與城之間的大道上，幾乎沒有人影。
彭城。
西城門上掛著一麵碩大的“曹”字旌旗，城上也站滿了曹操大將夏侯惇麾下的兵馬。
城門大開。陶謙與糜竺、陳登、夏侯惇、臧霸等人羅列在城門兩旁，迎候曹操。
白茫茫一片的大地上，忽然出現了一個黑點。飛舞的“曹”字旌旗下，一輛馬車在曹軍的簇擁下，緩緩向東而行。
在其右側，一名猛將策馬而行。
這名大將腰大十圍，滿麵橫肉，一雙眸子又大又凶，輕輕一瞪，便能普通人嚇的不敢動，一身鐵甲數十斤，手持一柄超長大刀。
他麾下坐騎乃上等幽州馬，通體黑色，體型高大強健，十分雄俊，但是馱著他卻顯得自身有些嬌小。
不久後，馬車到達了城門口。自有親兵來到了馬車旁邊，放下了一張凳子，曹操掀開車簾，踩著小凳子走了下來。
那大將也翻身下馬，站在曹操身邊。
曹操還是曹操，其貌不揚，五短身材。但是他一雙眸子明亮異常，身上的氣勢也愈發煊赫。
與陶謙的戰爭並沒有持續多久，他完成了荀彧、郭嘉為自己製定的戰略計劃，對徐州、豫州、兗州、青州進行了整合。
已經全盤據有中原地區，民眾數百萬，帶甲數十萬。猛將如雲，謀臣如雨。
“我終於有了與張繡一較高下的資本。”曹操站在原地抬頭看望遠方的彭城城池，胸中豪情萬丈。
但說來慚愧。不管是他也好，孫堅也好，袁紹也好，哪一個出身不是比張繡強？
就算是孫堅也是江東望族，孫氏子弟興旺。
但是他們的發育，卻統統比不上張繡。如今張繡已經兼並司隸、涼州、益州北部地區、南陽一郡。
坐擁雄關，司隸一帶人口稠密，繁榮甲天下。益州產糧、涼州產馬。縱然是以他現在的實力，也隻能與張繡一爭長短，而不敢說取勝。
城門前。陶謙、夏侯惇等人見曹操站立不動，不由麵麵相視了起來。陶謙給夏侯惇使了一個眼色。
夏侯惇點了點頭，上前來呼喚道：“主公。”
曹操驚醒了過來，朝著夏侯惇點了點頭，然後走了上去，率先對陶謙拱手一禮道：“陶公。”
“明公。”陶謙慌忙還禮。他可不敢托大，雖然曹操答應善待他，但畢竟是投降之人，還是應該尊敬曹操一些。
曹操、陶謙在此寒暄起來。
“自董卓造逆以來，張繡桀逆遺醜，仗威力而橫行西北。誅呂布、韓遂、降馬騰，南侵益州，幾乎無敵，動搖神器，窺視漢庭。全靠明公與袁將軍、孫將軍在關東精練兵馬，為漢室羽翼。張繡才不敢真的竊取神器。”
陶謙投降之人，拱手吹捧曹操很是順滑，順便抹黑了一下張繡，宣示了自己的【政治立場】。
曹操其實不耐與陶謙多說這些沒有營養的話，但又不得不說。
他的勢力沒有合法性，隻因為反張繡，保漢室而存在的。
“陶公言重了。我不過是微末之人，不敢與袁將軍、孫將軍媲美。”曹操先謙虛了一二，然後才毅然說道：“我本沒有縱橫之誌，隻是曹氏乃是曹相國（曹參）之後，世受漢恩。眼見張繡造逆，圖謀神器。我才憤然而起，誓與張繡周旋到底，匡扶漢室。”
“明公高義。”陶謙一臉敬佩，拱手說道。
忽然他目視了曹操身邊的大將，問道：“聽聞明公麾下有虎侯，衝鋒陷陣，有呂布之勇。可是這位？”
“正是大將許褚。”曹操笑看了一眼許褚，然後說道：“張繡有典韋，我有虎侯，足相敵也。”
許褚生性質樸，少言語。隻是對陶謙抱拳一禮。
“真壯士也。”陶謙也稱讚了一番許褚，隨即又對曹操躬身說道：“明公有大將如此，精兵連天，旌旗萬麵。何愁張繡不滅，漢室不興？”
一番寒暄之後，陶謙迎接曹操進入彭城，來到刺史府大廳內坐下。
曹操按劍坐在主位上，包括陶謙等徐州序列的文武，分坐在兩旁。
曹操到底是不放心陶謙，當即卸掉了陶謙徐州牧的官職，但卻保留陶謙安東將軍的官職，武襄侯的爵位。
派人護送陶謙前往兗州東郡居住。陶謙對此表現十分的乖順，朝著曹操拱手一禮，便離開了大廳。
至於陶謙麾下的文武，別駕糜竺、從事陳登，騎都尉臧霸等，曹操都沒有處理。
他還很看重臧霸，笑著抬頭對臧霸說道：“宣高。我聽聞孝順父母之人，必然能忠於其君。現在天子在張繡手中，我便宜從事。任你為徐州刺史、平東將軍，坐鎮徐州。”
臧霸看起來平平無奇，模樣普通，身材也不健壯，但是一雙眼睛卻極為明亮，武藝也是高超。
他是泰山郡人，父親臧戒得罪太守被拘拿問罪。當時臧霸才十八歲，率領家客十餘人把父親救出，後來亡命徐州，被陶謙任用為騎都尉，討伐黃巾。
漢朝以孝知天下，有【孝廉】製度。曹操早就聽聞臧霸大名，也敢用人。
“多謝明公。”臧霸聞言很是鎮定，拱手拜謝。
曹操見此更是欣賞臧霸，這是一員大將啊。
隨即曹操，又對糜竺、陳登等人撫恤、寬慰了一番。便讓他們輔佐藏霸總理徐州，精兵簡將，最後讓他們走了。
如此大廳內便隻剩下了曹操的親信。武將多是曹氏、夏侯氏。而文官謀臣有郭嘉、程昱等。
目前曹操已經平定四州，以東郡為治所。他每次外出，都是讓荀彧鎮守東郡，主持大局。
自己人說話就隨意多了。
程昱看了一眼曹操，拱手說道：“主公。如今主公已經統帥四州，卻沒有名號可以統禦。而現在張繡挾持天子，號令天下。主公不如自稱車騎將軍開府、都督豫州、兗州、青州、徐州諸軍事。與孫堅、袁紹橫關東，跟張繡抗衡。”
“仲德說的是。主公。現在天子被張繡囚禁，應該便宜行事。主公確實應該稱號【車騎將軍】，統帥四州。而且不僅如此。應該與袁紹一起，尊孫堅為驃騎將軍、都督揚州、荊州、交州諸軍事。派遣使臣，商議三方攻討張繡。”
郭嘉更進一步。向來儀表不整，隨意從容的他，這一次麵容出奇的嚴肅，拱手對曹操行禮道。
合縱連橫，是蘇秦、張儀玩剩下的東西。但是套上現在，卻也出奇的妙。
張繡占據西方，兵強馬壯天下第一，猶如當年強秦。而曹操三人占據關東，猶如當年六國。
隻是六國分作三個勢力，實力更進一步的整合，比分散的六國又強了不少。
“更奇妙的是。傳聞現在張繡在巴蜀練兵秣馬，準備征討南中。張繡不在洛陽，也不在長安，鞭長莫及。主公與孫將軍、袁將軍合力，出其不意。沒準就能攻下洛陽，匡扶天子。”
滿寵坐在靠後的位置，也是拱手附和道。隨即，謀臣們紛紛發言，都是讚同曹操合縱連橫，一起攻討張繡。
曹操胸中也是豪情萬丈，豁然站起道：“我欲伐張繡久矣，隻是以前時機未到。如今時機終於到了。滿寵。”
曹操看向看滿寵。
“主公。”滿寵斂容嚴肅，端正姿態。
“你為使臣去見大將軍袁紹，商量出兵事宜。”曹操下令道。
“諾。”滿寵應諾了一聲，立刻站起來躬身告退，走出了大廳。
“鍾繇。”曹操又轉頭看向了另外一位文人。此人身高八尺，麵容雄偉，大丈夫也。
“主公。”鍾繇拱手大袖落下，儀表堂堂。
“你為使臣去見孫將軍，商量出兵事宜。”曹操下令道。
“諾。”鍾繇應諾了一聲，也轉身離開了。
隨即，曹操又派人快馬加鞭通知鎮守東郡的荀彧，讓荀彧準備出兵事宜。
最後，曹操站了起來，展開了雙臂，說道：“諸位。張繡桀逆遺醜，我們關東齊心協力，何愁漢室不興？諸位隨我盡力盡忠，待誅滅張繡，漢室興隆，生前功名爵祿享用不盡，死後也可麵對漢室曆代先帝，何樂而不為？”
“必同心戮力，輔佐主公，匡扶漢室，討滅張繡。”左右文武齊齊精神一振，拱手對曹操說道。
很快，眾文武都散走了。曹操卻單獨留下了夏侯惇。夏侯惇雙眸齊全，容貌雄毅。
曹操朝著他勾了勾手，夏侯惇心中疑惑，但卻還是上前來坐在了曹操的旁邊。曹操攬著夏侯惇的肩膀，小聲說道：“趁著現在陶謙還沒走，你讓他把歌姬留下。”
陶謙身為徐州牧，不可能不養歌姬。這些年曹操一心為國，南征北戰，也沒有享受過。此刻得了徐州，又自稱是【車騎將軍】，都督四州軍事，心情大暢，便惦記上美色了。
夏侯惇與曹操是發小，知道曹操本就好色。對此一點也不意外，點頭應下，便離開了大廳，為曹操去辦此事了。
這是小插曲。曹操還是心存漢室的。在夏侯惇離開之後，他與許褚一起到達了陶謙的書房坐下。並命許褚拿出了一張地形圖，鋪設在案幾上。曹操低下頭，觀望了起來。
他整合四州，很多的政令，都是直接照搬張繡的。
比如重用寒門、招賢館，他麾下的官僚、武將充滿了勃勃生機。現在他民眾數百萬，而帶甲數十萬，是能與張繡一爭長短。
但也有先天弱勢。
“中原四戰之地，一馬平川。現在我與袁紹、孫堅關係還好，不用麵對外敵。但是想以中原之兵，攻克虎牢關，殺入洛陽，那也是很難的。幾乎不可能。張繡命大將張遼率兵萬人，據守虎牢關，就是為了防備我啊。”
曹操坐久了有點腳酸，改盤腿坐著，低著頭捏著下巴，觀看地形圖。
他攻打張繡，必須突破虎牢，否則全是屁話。而虎牢關天下雄俊，張遼以一萬精兵鎮守虎牢關，就可以抵擋十萬精兵。
反之。中原地形平坦，張繡如果兵出虎牢，他是沒有險要的地方可以守備的，隻能守備城池。
這些年他玩命的加高、加固一些重要的城池，囤積大量的糧草、軍械、輜重，也是未雨綢繆。
“要想攻打張繡，我的軍隊必須要繞道去河北，或進攻河東、河內二郡。或是前往豫州，配合孫堅進攻南陽郡。”
“但是這些地方也不可小覷啊。征北將軍徐晃、鎮北將軍太史慈、征南將軍黃忠，這些人都是有名有姓的大將，麾下兵馬精銳，而糧草充足。”
曹操的一雙眼睛在南北之間巡視，隻覺得頭疼的厲害。張繡率領一大批精英大將，南北征討，又得讓龐德等將留守涼州。
但就算是這樣，張繡麾下還有這麽多大將，留守洛陽四周，將司隸經營的固若金湯。
雖然曹操是堅決反對張繡，但是對於張繡的一些本事，卻也著實是服氣。
張繡驍勇善戰，天下無敵就不用說了。
張繡善於選拔人才，人稱【伯樂】，也是名至實歸啊。
曹操盤腿坐在地上，看了許久的地圖之後。他的眸光漸漸北移，投向了河東、河內二郡。
孫堅雖然強力，但是袁紹更兵多將廣。
如果從南方攻向北方，就算能攻破南陽郡，洛陽南部還有三座雄關。而張繡在洛陽，還留下了足夠多的兵馬。有南北二軍。
而如果能從東方、北方攻破河內、河東二郡，那麽攔在他們麵前的，就隻有一條黃河了。
到時候，如果不能打洛陽，也可以渡河蒲阪直接進攻關中，占據長安。如果能那樣就好了。把張繡給攔在關中，使得張繡與洛陽的聯係斷絕。
久而久之，洛陽恐怕自己就要崩潰了。
“孫堅沒有問題，他一心為國。袁紹這家夥就不能確定了。而如果此事能促成，就從北邊下手。”
曹操的右手重重的拍在了河東、河內二郡上。
就在這時，夏侯惇從外走了進來。小聲說道：“孟德。”
曹操臉上露出一抹略顯猥瑣的笑容，抬頭看了一下天色，也小聲說道：“都塞入後宅內，等晚上我過去。”
“嗯。”夏侯惇小聲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