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珠既然已經把話都說出來了，就沒有想過隱瞞自己的身份，抬頭看向曇華宮的方向，說道：“華妃救過我一命，如果不是她，我早就死了。”
湮玥看著眼前陌生的容顏，絞盡腦汁想了一會，也沒想出自己何時救過凝珠。
她自嘲的笑了笑，“沒想到一個‘妖妃’，也有發善心的時候。”
凝珠第一次怒視湮玥，小拳頭捏得緊緊的，氣惱的說道：“華妃是一個好人，你什麽都不知道，不要胡說。我是邊城守將的庶女，城破之後被抓，險些淪為北逍士兵的玩物，是華妃救了我，還將我帶回皇宮，給我一個棲身之所，她真的不是別人口中的‘妖妃’。”
那時邊城被圍困，她的父親苦等援軍而不得，北逍國不停的往城內投射火球，哀嚎聲不斷，宛如人間煉獄，百姓終於堅持不住，親自打開了城門。
父親寧死不降，在城樓上揮刀自刎，太守府被北逍國的士兵踏平，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全府一百多口人，除了姿色尚可的女人，全部被殺，血流成河。
她被母親藏到床板底下，本可逃過一劫，卻被怕死的丫鬟出賣，當場活捉。
因年齡尚小，姿色也不錯，被幾個北逍國的士兵玩耍般的調戲，連死的機會都沒有。
衣服被扯破，發絲淩亂不堪，士兵醜陋而猙獰的狂笑，讓她害怕得連眼淚都沒有，一雙眼睛空如無物，等著末日的降臨。
那時，華妃還不是華妃，她隻是一個打前鋒的小兵，卻如天神一般降臨，揮刀砍殺了所有的北逍國士兵，鮮血濺得她滿臉都是，她卻半點不害怕，驟停的心髒終於恢複了跳動，“哇”的一聲痛哭流涕。
她被華妃摟在懷裏，扯了床單將她裹住，輕輕的拍打著她的背，軟語安慰，“沒事了，再也沒人會欺負你了。”
那時的華妃，還隻是一個十三歲的孩子，個子也隻比她高一點，卻已經能獨當一麵。
後來，她被送糧草的官兵帶回了皇城，成了皇宮裏的小宮女，再也沒有見過華妃，但華妃所有的事，她都會打聽，所以她比誰都清楚，華妃是一個真正的好人。
經凝珠提醒，湮玥還真就想了起來，被她救下的女孩大約十歲，滿臉血汙髒亂不堪，一雙眼睛堅定而熾熱，抱著她的腿不撒手，非要跟她一起打仗，為死去的家人報仇。
她當然沒精力去管一個孩子，直接扔給了瑾淵安置，至於被如何安置的，她一點也不清楚。
因她救過很多這樣的孩子，所以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卻不想有人竟然還記得她的恩情，會在她死後替她說話。
湮玥見凝珠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笑著挽起她的胳膊，美目輕眨，“我還以為隻有我覺得她是好人，沒想到還有同盟，看來在替華妃報仇的路上，我再也不會孤單了。”
凝珠不可置信的看著湮玥，完全不明白她在說什麽。
明明每一個字都很好理解，為什麽被編湊到一起之後，她反而聽不懂了。
當初之所以自告奮勇的進曇華宮伺候，主要是想知道嫻貴妃是何許人也，她憑什麽奪了皇上對華妃的寵愛。
所以在她看來，嫻貴妃和華妃應該是敵對關係，可現在聽來，兩人怎麽像是莫逆之交一樣？
嫻貴妃竟然也說華妃是好人，還要幫她報仇，太不可思議了。
難道眼前的慧嫻公主，曾經也受過華妃的恩惠？
湮玥見凝珠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就知道她是在考慮她的話的真實性，便添了一句：“好好想想，我進宮之後，都做了什麽。”
凝珠再不疑有他，重重的跪在了地上，“隻要娘娘能幫華妃娘娘報仇，奴婢定萬死不辭。”
湮玥將凝珠扶了起來，“我才不要你萬死不辭，華妃肯定希望被她所救的人，都能好好的活著。”
凝珠看著“明月宮”三個字，咬牙切齒，“奴婢一定會好好活著，親眼看著傷害華妃的人不得好死！”
湮玥擰了下凝珠的耳朵，不滿的訓斥道：“小女娃家家的，戾氣不要這麽重，打打殺殺的事，我來就好。到了出宮的年紀，就找個好兒郎嫁了，過安穩的平凡日子。”
凝珠低頭不語，她從沒想過要出宮，更不想要什麽安穩日子，能有機會幫華妃報仇，心願足矣。
而且她的年紀明顯比嫻貴妃要年長，打打殺殺的事，當然應該她來做。
湮玥知道凝珠現在聽不進去勸告，也沒再多說，對著明月宮大手一揮，“走吧，去看看自以為死裏逃生的蕭妃，此刻看到我是何嘴臉？”
明月宮不止是偏，在蕭妃被打入冷宮之後，連伺候的宮人都沒有幾個，更別說稟告的人了。
所以當湮玥入了正殿，才被宮人發現，連忙跑去寢殿通報蕭妃。
蕭妃一聽是湮玥來了，連忙擦掉眼角的淚水，連忙讓貼身宮女幫她打扮一下。
湮玥坐在主位上，宮人戰戰兢兢的奉了茶，她隻是淡淡的聞了一下，就嫌棄的扔在了地上。
凝珠立馬站上前，橫眉怒視，“大膽奴婢，竟然拿此等劣質的茶水糊弄貴妃娘娘，吃了熊心豹子膽嗎？”
上茶的宮人一聽，立刻跪了下來，身體瑟瑟發抖，慘白著臉回道：“娘娘息怒，這已經明月宮最好的茶水了，望娘娘明鑒。”
湮玥撥弄著指甲，漫不經心的說道：“蕭妃好歹也是一宮之主，按照妃子的位份，最差也應該是雪山雲霧，你卻拿陳年的龍井糊弄我，還讓我息怒？”
宮人用力的磕著頭，“內務府貫來都是捧高踩低的，見我們娘娘被打入過冷宮，便擅自克扣了娘娘的月份。奴婢真的沒有怠慢貴妃娘娘。”
湮玥板著臉，不怒自威，“那我是不是應該傳內務府的人過來對峙一下？”
蕭妃的人還真是蠢啊，竟然敢堂而皇之的扯出內務府，看來是苦日子還沒過夠，準備吃糠咽菜了。
宮人這才意識到說錯了話，一邊磕頭一邊求饒，“奴婢該死，請娘娘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