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摘桃子
其實本來就是個冬季提前索要錢糧的事,每年都這樣,並沒有什麽稀奇的。
但是刑部尚書翟修想找場子,知道楚擎和戶部走得近,不過就是借題發揮罷了。
新君登基後,刑部還是第一次挨噴,因為“郎中王”事件,加上戶部幫著千騎營說話,昨日又收了章府中搞出的幾千貫,不找回場子,他翟修,他刑部,以後還怎麽混。
六部九寺就是這樣,九寺還好一些,議政殿中涉及到的公務很少,但是六部之間的爭鬥就很常見了,當然,除了工部。
工部已經不能用慫逼來形容了。
打個比方,吏部和禮部對噴。
吏部罵道:禮部,你安民,安你奶奶個腿,啥也安不明白。
禮部回罵:吏部,你選拔官員,選拔你奶奶個腿,啥也選不明白。
吏部:@#%@&¥
禮部:#¥&@#@
倆人罵了半天,誰也沒罵過誰,一看僵持不下了,然後同時回頭,看向工部。
吏部:工部,你看啥,你瞅瞅你長的那個熊樣。
禮部:工部,看你大爺看,咋的,不爽啊。
然後吏部和禮部就莫名其妙的一起開始噴工部了。
工部:咋的了,啥啊,發生腎麽事了?
當然,工部有時候也會支棱一下,有時候被罵急眼了,也會突然一回頭,看向…京兆府。
工部:馬睿,你瞅啥,咋的,不爽啊,#¥&@#@…
這就是六部的常態,互噴,不是為了過嘴癮,而是為了爭奪話語權。
按理來說,看似翟修這種行為有些小題大做,其實並不然。
各衙署之間會相互配合,就比如刑部去哪哪哪抓個人,屬於是工費辦案,那就得找戶部支錢,要完了錢,如果人手不夠,得調動當地屯兵衛或是府兵,那麽就要去兵部要條子了,要完了條子,假如要抓的人是個地方官員,還得去吏部知會一聲,帶上吏部官員。
各衙署都這樣,很多時候辦理公務都得聯合其他衙署,或者找其他衙署幫忙。
幫,是肯定幫,畢竟是公務,但什麽時候幫,出多大力,要不要應付,那就說不準了,大多數的時候,還涉及到管理權限和主次關係,最終結果,就要看哪個衙署比較“強力”了。
值得一提的是,這群官僚最會耽誤功夫,很多時候要抓的人都壽終正寢過頭七了,六部的人還沒出京。
再說各衙署的“強力”,這種強力通常都表現在各部衙署官員的手腕上,包括官職,人脈、朝堂話語權、資曆等等,都是底氣的一部分。
看禮部就知道了,剛剛被弄下去兩個侍郎,現在還沒補上來,威望大失,撕逼這種事都得尚書親自下場,也並不是很奇怪的事。
尚書牛B是不假,問題是那倆侍郎,第一個左侍郎周有為,因為涉及到了吳王,天子心裏肯定是不開心的,第二個章鬆陵,還是涉及到了吳王,天子不開心+1,禮部現在說話都不硬氣了,這也就是曹悟親自要錢,換了下麵的郎中,鍾玉都不用出場,隨便出去個郎中都能給禮部的人罵個狗血噴頭。
大致情況就是這樣的,禮部官員說我要錢,戶部說你們的左侍郎周有為勾結反王。
禮部官員又說,我要錢賑災。
戶部官員說你們左侍郎周有為勾結反王。
禮部官員耐心的說,我要安民。
戶部官員說,你們的左侍郎勾結反王。
禮部官員快急眼了,你能不能別提我們左侍郎勾結反王這事了?
戶部官員說好,你們右侍郎章鬆陵也勾結反王了。
禮部官員說,我日你奶奶!
所以很多時候,要是犯了錯,容易讓人家念叨一輩子。
前幾天刑部被天子噴了,不能說刑部威嚴大失吧,但是丟人肯定是丟人了。
既然丟人了,就要把場子找回來,楚擎沒來,借題發揮找戶部的麻煩同樣能起到效果。
“陛下,非是臣多管閑事,千騎營與京兆府稽查京中商賈稅銀,足有十萬餘貫,這錢本就在戶部之中,如今商賈更是將稅銀送入京兆府,京兆府每日在將稅銀送入戶部,明明有了稅銀,為何戶部依舊無錢無糧。”
翟修說完後,黃老四也反應過來了。
是啊,之前從商賈身上弄出了十多萬貫,現在又到月初了,商賈主動繳稅,戶部應該有錢才是,為什麽還是沒錢?
看向戶部,黃老四皺眉說道:“近段時日,商賈共上繳了多少稅銀。”
黃老四都開了口,衛長風出班回道:“十八萬七千一百貫。”
昌承佑瞳孔微縮:“不算上月稅銀,單單是本月,便有六萬餘貫?!”
老四有些激動了,商賈們,挺肥啊。
朝臣們也來勁了,之前千騎營和京兆府差點沒折騰死京中商賈,整出了十二萬貫,這個月,又整出六萬貫,那國庫不是發了嗎。
衛長風點了點頭:“是如此。”
黃老四困惑道:“既有了餘錢,為何不調撥禮部?”
“陛下,這些商賈上繳的稅銀,戶部另有用途,隻是還未啟奏。”
衛長風拿出了一本奏折,雙手捧上,孫安連忙快步走了過去,將奏折取了後放在了黃老四的麵前。
群臣麵麵相覷,不知衛長風打的什麽主意。
黃老四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麵色極為古怪。
奏折提及的正是收繳上來的稅銀用途,按照奏折所寫,戶部要組織一批人手,下到地方去查稅,不是丈量土地清查隱戶或是從世家門閥與當地官員那裏搞錢,而是針對商賈,查各地商賈的稅銀。
戶部人手在明,千騎營衙署在暗,戶部的人手去各地清查商賈稅銀,而千騎營暗中對比賬目,就如同之前折騰京中商賈似的,用盡所有手段調查出商賈的收入,然後讓這些商賈將稅銀補齊。
黃老四輕輕敲著禦案,沉思著。
想法,肯定是好的,問題是實施起來很難,難如上星耀。
之前徹查京中商賈,那是因為千騎營和京兆府投入了大量人手,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同樣也整的商賈叫苦連天,最後不得不交齊稅銀。
可各州府的商賈,都和當地世家門閥以及豪族鄉紳有所牽連,越是距離京城遠的地方,這種情況越嚴重。
黃老四即便不想承認也不得不承認,天高皇帝遠,有那些世家撐腰,商賈豈會乖乖就範。
猶豫了一番,黃老四抬起頭,有些困惑。
這法子,應該不是衛長風想出來的,不是說老衛沒這個腦子,而是衛長風不會主動說要各地的千騎營探馬配合,能這麽說,肯定是和楚擎研究過了,而且八成就是楚擎出的主意。
事實上的確如此,就是楚擎想出來的,京城可以做,其他地方為什麽不能做。
合上奏折,黃老四對孫安道:“傳閱諸臣。”
孫安接過奏折,第一個遞給了尚書令南宮璽。
老南宮看過之後,露出了一絲苦笑,隨即交給了禮部尚書曹悟,再依次是其他幾位尚書。
奏折最後落在了兵部雲麾將軍譚忠平手上。
兵部尚書前往邊關巡視去了,當值的是幾位雲麾將軍,今天正好是譚忠平說了算。
老譚捧著奏折,看的時間最長,足足看了半晌,麵色一變再變,片刻後轉過頭,看向其他人。
“誰認字?”
將軍們:“…”
文臣們齊齊錯開目光,和各自的尚書小聲了交流了起來。
黃老四默默的觀察著朝臣的反應,果然,大家都是一副不看好的模樣。
見到都看的差不多了,黃老四開口道:“諸卿以為如何?”
各衙署代表紛紛表態,大多都說應該從長計議。
翟修又蹦躂出來了,沒說什麽從長計議,而是就事論事的說道:“衛大人想要追繳各州府商賈稅銀,非是不可,觀京中商賈便可知曉,商賈,確是有瞞報稅銀惡習,可州府何其多也,商賈何其多也,非是一朝一夕之功。”
“千裏之行始於足下。”衛長風麵色複雜的說道:“非是戶部不調撥錢糧,而是單單一座京城,便有成百上千的商賈瞞報稅額,可想而知天下各道的商賈如何,取於商賈,製於商賈,此事做成了,大昌商賈,再無商賈瞞報稅額,乃是長久之功。”
翟修微微點頭,話鋒一轉:“那為何是千騎營為輔,商賈瞞報稅額,自是觸犯昌律,刑部可調動屯兵衛與各州府差役,此事應是我刑部輔助戶部才是。”
衛長風眉頭一皺,聽明白了。
刑部,這是要搶功!
戶部為主,刑部為輔。
說的直白一點,那就是戶部用嘴,先和你好說好商量,交稅吧,給你一次機會,既往不咎,而刑部,則是動拳頭,你不交是吧,那行,幹你!
做成了,刑部肯定可以瓜分功勞,要是像京中這樣,幾百個商賈就能收上來這麽多錢,功勞是大大滴。
可要是沒做成,刑部卻不用擔責任,因為刑部是動拳頭的,你戶部沒查明白,和我們刑部有什麽關係。
老衛不吭聲了。
不是他排斥翟修這種想要搶功勞的心理,換了他,他也這麽幹,之所以不吭聲,是因為他信不過刑部。
要知道刑部的官員,不管是品級高的還是品級低的,這些官都出自世家門閥,昌境各道各州府的世家門閥,那麽難免遇到自己人查自己人的情況。
可這話,衛長風還沒辦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