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太後賜婚（4）

  春日的夜裏偶會有鳥鳴聲，小小聲的，就像是隱秘在黑暗中的伶優，婉轉而又綿長。


  風無痕而過，隻柔情地撫摸著新綠樹葉，反是逗弄得葉子嬌羞的扭動著，細聲細氣地嚶嚀。


  上京城的郊外比之城牆之內顯得更為幽靜，夜晚於是便也瘮人了起來。


  一棵常青樹粗壯的枝幹之上赫然有人懶懶地靠著，垂下的深紫色衣角隨風微微搖曳，在四周的綠意之間分外突兀。


  墨發微揚，涼意絲絲滲入。


  周行止卻不覺得冷。


  今夜空中無月，隻零星地散著幾許星星，星星不亮，於是也顯得這夜色索然無味。


  樹冠忽而輕輕震動起來，耳畔驟然嘩啦作響，周行止眸子微眯。下一刻便看見高靈均如飛燕一般落在對麵的那一枝樹幹上，他擦著臉頰一側無意沾染的鮮紅血色，道：“主子，辦好了。”


  周行止頷首以示回應，視線來回上下細細地掃過。然後別過頭，聲線冷峻：“做得可幹淨？”


  “幹淨。”


  豈止是幹淨，簡直是幹淨得不能再幹淨了。


  高靈均腹誹著，主子這不是不相信他的辦事能力麽？不過，他很快就拋之腦後。


  臉上的血擦幹淨了，於是他收手：“我將懸崖周圍偽造成了馬車失靈撞亂的樣子，不仔細深究，應該是無人瞧得出名堂的。”


  他在周行止深沉的目光中又繼續道：“馬車也被我推下懸崖。主子向來是知道的，上京郊外的懸崖有百丈高，那二人已經被我重傷，墜下懸崖必死無疑。主子若是憂心，明日天一亮我就帶著些暗閣的兄弟們去崖下搜尋屍體。”


  “嗯。”


  對於高靈均的能力，周行止不會懷疑。隻是萬事偶爾都會出現紕漏，他必須保證萬無一失。


  他從來都不喜歡意外。


  他淡淡的收回視線：“回府吧。”


  上京的夜多溫涼，時候尚早，是以市集之上還有商販扯著嗓子叫賣著，街道也有行人來來往往。


  高靈均斂去方才的一身戾氣，嘴角掛著吊兒郎當般的笑意，懶懶散散地跟在周行止身後。


  周行止這人很懂得隱藏。縱使華袍加身，但眉眼微低，唇角稍斂，便是顯得普通且是人畜無害的尋常少爺樣子。


  來往行人的視線至多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就默不作聲地挪開，隻有些許膽子比較大的姑娘們一眼看見他的俊俏之後扭捏著上前嬌羞地丟手帕，然後又快速地轟作一團跑開。


  少女懷春，無知無畏。


  高靈均咋舌，尋思著自家主子這張臉就是夠招蜂引蝶的。隻是可惜周行止從來都不是會憐香惜玉的性格，在熟人麵前尚且偽裝幾分，一旦是不相熟的，就會毫無保留地暴露本性。


  所以他親眼看著自家主子麵無表情地將那些姑娘們大著膽子丟過來的手帕不留情地仍在地上。


  手帕在空中打了幾個旋兒，然後落於地麵。不出幾秒鍾，原是幹幹淨淨的帕子瞬間被行人踩得髒兮兮的。


  “……”


  高靈均歎息著搖頭。他略略偏頭，本想著勸告自家主子莫要如此不留情麵，結果猛的看見一抹熟悉的倩影。


  登時他追上周行止，急急道：“主子，屬下看見薑四小姐了！”


  “……”


  周行止頓住腳步，奇怪地看向他。


  看見薑晏？


  “真的啊真的啊！屬下親眼看見薑四小姐進了那棟茶樓！”


  茶樓？


  他順著高靈均手指的方向望過去，恰看見一棟茶樓遠遠的佇立著。


  茶樓燈火通明，門口高高掛著的匾額提著龍飛鳳舞的字。


  ——清音茶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