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獨當一麵
上次董事會，尹一景和老董事長都缺席了，是徐一諾第一次獨當一麵，但是收效甚微。
這次股東大會，是很重要的一次機會。
如他所說，其實年輕人接管整個集團，多少是會讓老人們不太服。
“爺爺的意思，你心裏明白，”尹一景在車上交代他，“想要服眾，不是你耍耍威風就能辦到的事。”
徐一諾當然明白：“外公是打算把公司交給你的，而你能做到讓所有人心悅誠服。”
“一諾，爺爺背後還有股東要交代，哪怕是他，也不能任意而為，”尹一景已經不那麽有耐心，“更何況你。”
他的語氣有些重，徐一諾就沒有再在這時候去惹怒他。
雨越下越大，劈裏啪啦地砸在車窗上，聽得人心煩意亂。
過了好一會兒，終於開到一個紅綠燈的地方，徐一諾把車停下來，忍不住還是說了一句：“老爺子的期望，全家的夢想，從來都是在你身上，哥，你們是不是都忘了，我學的並不是這個專業，對接手公司的事也不感興趣，我為什麽答應外公，你心裏還不清楚嗎？”
尹一景麵不改色道：“當初我就勸過你，三思而行，你有你的夢想，有你自己的路要走，沒必要為了任何人搭進來，你當時是怎樣回答我的？”
當年徐一諾剛畢業沒多久，正是血氣方剛、容易衝動的年紀，他拍著胸脯說道：“我願意！我是自願的！我一定可以替外公和哥守住我們的夢想！”
但這幾年過去，現實給他以沉重一擊。
不是真的熱愛，就沒有足夠的耐心和勇氣，去麵對未知的一切困難。
能走到今天，已經非常不容易了。
當初徐一諾那些跟他一樣躊躇滿誌的同學們，現在都在他們各自的領域做出了成績。
隻有他，接手的本就是家族企業，本就是含著金湯匙出生，做出了成績，那是應該的，做得不好，反倒是辱沒了家門。
上個月他剛剛去參加過同學聚會，回來之後就情緒不太對勁。
徐一諾沒有吭聲，紅燈跳了之後，他重新發動車子，沉默地開了出去。
到停車場的時候，尹一景才重新開口：“你有你的夢想，即便到今天，我依然選擇尊重，所以如果你想放手，一會兒我自己進去開會就行。”
他一邊說，一邊下車，卻沒想到腳下有一個鎖車位的鐵樁，毫不設防下整個人朝前栽下去，差點摔倒。
幸好徐一諾眼疾手快把他扶住了。
“哥你沒事吧？”
尹一景雙手抓住徐一諾的手臂，回道：“沒事。”
徐一諾一肚子氣沒處撒，掏出手機來給秘書打了個電話，語氣非常不善地交代道：“讓物業做點事，別一天到晚隻知道吃幹飯！”
從他進公司開始，一直都沒什麽脾氣，秘書室的人不至於因此跟他沒上沒下，但對徐一諾的印象也一直都是溫文爾雅的，驟然接到這樣一通沒頭沒尾的指責電話，驚訝之餘也立刻就答應下來：“我馬上就去辦。”
尹一景知道他心裏有氣，等他撒完了邪火之後，才冷靜地說：“平複一下情緒，不過這樣的脾氣，適當發一發，並不是壞事。”
因為他年輕，那些跟著老爺子打江山的股東，以及他們的子女，都對他不是太服氣，不過是看在老爺子麵子上，說些場麵話罷了，真正開會的時候，沒幾個人真的給他麵子。
加上徐一諾確實從小跟在尹一景身邊長大，沒有沾染某些富家子弟的壞習氣，對待身邊的人一直都很和善，從沒有過什麽架子，也確實給人一種能輕易拿捏的錯覺。
但今天這通脾氣一發，秘書處總會有人把消息透出去。
未必不是好事。
徐一諾的火氣發了出去，人很快就冷靜了下來。
他一直扶著尹一景的手沒有鬆，直到進了辦公室，他還是堅持把人送到了沙發邊坐下，這才轉身走到辦公桌前，按通內線電話，叫人送茶水進來。
“徐先生，今天董事會上的發言材料，已經發到您郵箱了。”
“以後這種級別的材料，提前三天給我。”
一秘早在那通電話裏就敏銳地察覺到了徐一諾微妙的變化，當下立刻點頭：“知道了。”
“出去吧。”
一秘轉身走出去，低眉順眼地把門關上了。
“哥，”徐一諾走到尹一景身邊，蹲在他麵前，把手搭在他的膝蓋上，在麵對尹一景的時候，他總是和在外人麵前不同，還像是小時候那個犯了錯試圖撒嬌帶過去的小弟弟，“我錯了，以後一定不會再犯。”
他從小到大都是乖孩子，不管什麽事，隻要跟他把道理講明白，他都會說話算話。
尹一景也從不擔心他這些：“在重要會議上的話術，這麽多年，你看也該看明白了，但之前有爺爺和我在，他們不會集中火力朝你開炮，今天我不打算去了，就在這裏等你的消息。”
如果換做平時，徐一諾一定會立刻瞪大眼睛，和他說盡好話，央求他等“下一次”再去獨當一麵。
但這天徐一諾居然沒說什麽，就點了點頭，他仰起頭問道：“哥，你還有什麽要囑咐我的嗎？”
“決策者切忌在股東大會或董事會上給出模棱兩可的回答，”尹一景的目光變得尖銳起來，“類似‘好像’、‘大概’、‘也許’、‘下次再說’之類的詞，嚴禁使用，其他的你自己臨場發揮就行。”
徐一諾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嘴角撇了撇，但終究什麽話都沒說，隻是認真地點了點頭。
其實他從小到大，和尹一景一樣，都是在老爺子的熏陶下成長起來的，要說什麽都不懂，顯然不可能，隻不過因為從前對做生意和管理企業不感興趣，沒認真去學而已。
以他的聰明勁，以及這幾年尹一景的刻意栽培，早就能獨當一麵了。
隻不過老爺子不放心，尹一景想做到萬無一失，總是沒有放手讓他去做。
但是現在已經沒時間了。
“去吧，”尹一景最後說話的時候，聲音已經重歸平和，甚至有些溫柔，“相信自己，你一定可以做到。”
徐一諾深吸了一口氣，明知道此刻的尹一景已經看不清楚自己，他還是很努力地朝他撐起了一個笑容。
“等我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