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老母親很操勞
一個十八歲的小姑娘都額頭光潔,臉龐飽滿,這就是所謂的嬰兒肥。
安安同學並不胖,她很可愛。
但臉上的膠原蛋白架不住母親夥食的折騰,開始流失。
王安安午飯的時候通常都會在學校食堂大吃特吃,盡挑大油大葷可勁造。周飛揚同學每周會打兩場籃球,平時運動量也大,倒能和坐自己後排的王同學吃到一塊兒去。
王安安感慨:“真香啊,今天的回鍋肉很不錯,這才是生活。周飛揚,我真羨慕你,爸爸那麽會做菜,昨天晚上吃的是東坡肘子吧,我都看到你爸發過來的視頻了。而我,則隻有水煮雞胸肉,還是養殖場養的那種白羽雞。”
她不說還好,一說,周飛揚喉嚨裏頓時發出陣陣幹嘔:“別說了。”
王安安:“那肉,還帶著雞毛味,實在惡心。”
“別說了。”周飛揚捂住嘴:“你就不能讓我安靜吃完這頓飯。”
王安安驚訝:“怎麽這麽大反應?”
周飛揚苦笑道他小時候家裏窮,最窮的時候窮得全家人吃了一個月方便麵,都吃出口腔潰瘍。他是看到什麽第一反應就是這玩意兒能不能吃,該怎麽吃,怎麽做才好吃。
老爹一看,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這麽下去不行,必須補充優質蛋白質,不然娃就廢了。
那麽,什麽是優質蛋白質呢,肉蛋奶。
蛋和奶吃不起,肉上麵可以想想辦法。
於是老爸一到周末就會騎著電瓶車跑城外養殖場去買那種淘汰下來的蛋雞。
當年,一隻土雞一百多塊,而淘汰下來的蛋雞卻隻需要二十元錢。
於是,老周家朝也吃雞晚也吃雞,涼拌、紅燒、燒烤,變著法兒做,一年到頭,家裏始終彌漫著一股雞屎味,都把一家三口吃出心理陰影來。
現在,周飛揚有點談雞色變的架勢。
安安童年媽媽的味道是水煮雞胸肉,周飛揚童年爸爸的味道也是雞。
二人同病相憐,惺惺相惜。
王安安鬱悶道:“周飛揚,你小時侯是家裏窮吃不到好吃的,但叔叔做菜的手藝那是真的好,現在苦盡甘來。而我,還得受我媽至少七八個月折磨。真恨不得現在就進高考考場,考完就能逃離她的魔爪。”
周飛揚:“世上無不是的父母,哪裏有這樣說自己媽媽的。”
王安安:“吃飯是另外一回事,關鍵是我媽要給我補課了。”
“補課那不是好事嗎,聽我爸說你媽當年就是個學霸。不,應該說是學神,學的專業又是理科。這樣的好老師,我是做夢都想要。”周飛揚想起上次補習機構卷款潛逃的事,雖然過去了那麽長時間,他依舊有點耿耿於壞,忍不住歎息一聲。
王安安氣道:“你曉得什麽,我媽就沒耐心的,一道題她講上幾遍,如果我還不東,人家就上手揍人了。我隻想時間過得快一點,再快一點,好讓我隨便上一所大學,獲得我夢寐以求的自由。”
周飛揚:“考大學的事情可不能隨便,我要讀清北複交,我要念計算機專業,找個好工作做程序員,為爹娘買一棟好大好大的別墅,學錯專業,那可是要毀一輩子的。我的理想,就是賺錢,賺很多錢。這不高大上,實際上,我這樣的家庭也談不上諸如拯救銀河係那樣的遠大目標。王同學,你將來想幹什麽,想要成為一個什麽樣的人。”
少年和少女呆在一起,通常會談論未來,談論理想。因為他們的人生才開始,有著無限可能。
前路光明,美妙,而令人神往。
不料王安安卻是一呆,喃喃道:“我不知道。”
周飛揚有點奇怪:“怎麽會不知道,人總會對某樣東西感興趣。比如有的人喜歡唱歌跳舞,想做明星;有人喜歡畫畫,想做徐悲鴻那樣的藝術家;而我喜歡寫程序,我喜歡那種讓冰冷機械按照指令運動起來,產生智能的美妙感覺。”
王安安依舊喃喃自語,我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麽。從小父母就讓我報各類興趣班,弄得我對所有的東西都非常厭惡,自然談不上理想。
周飛揚忽然有點同情她。
一個人如果沒有理想就是沒有靈魂的軀殼,人生豈不很無聊?
……
小孩兒有小孩兒的理想,大人有大人的職責。
顏陸英的責任就是抓緊女兒高三這最後的幾個月,努力一把提高她的學習成績,讓女兒考上一所985或者211。
王家的條件是非常優渥,不用為生計而犯愁。但是,正因為他們夫妻都是精英人士,對於孩子的要求也特別高。
她是博士,該死的王澤元也是博士,生的娃如果隻是個二本,那不成商界的笑話嗎,他們夫妻的顏麵何存?
這次補做母親這一課,顏總感覺有點小小的鬱悶。
作飯這事她已經徹底放棄,直接用健身餐代替,但其他方麵卻很煩。
比如,每天早上讓安安從熱背窩裏出來就是一件要鬧騰半天的事情。
盆地冬天陰冷,常常是一連半月的大霧天,風刮身上,瞬間就把你吹透了。王安安正是前三十年睡不醒的時候,如何肯起。
顏陸英可管不了這麽多,一把掀開被子,把冰冷的手伸進女兒的背心。
安安慘叫:“幹什麽呀,有你這麽整人的嗎?”
顏陸英:“起來跑步,馬上。給你三分鍾,三分鍾後我要潑水了。”
於是,母女倆就穿好衣服出門跑步。
時間是早上五點半,天還是黑的,路燈中霧色滾滾。安安喘粗氣,下下牙磕擊,哀號:“我太冷了,我都要僵了,不活了,顏陸英這個暴君。”
顏陸英冷笑道,冷嗎,冷就對了,冷能夠讓你清醒,讓你動起來。當年我老家讀高中的時候也是五點半起床,江南的冬天比這裏毫不遜色,我手腳都是凍瘡。我和你爸爸,那個大渣男在波士頓的時候,地下室的窗戶都被雪封住了,我們也是那個時候起床跑步,我們的圍巾上都結了冰。
“我們跑,我們飛快地跑,我們停不下來,因為前方是目標,是理想。”
王安安:“我的理想就是……求求你放過我吧!”
她的理想就是:好漢饒命!
跑完步,時間還早,就到了每日背誦英文課文的時候。
作為有過海外求學和生活經曆的人,顏總的英語超級強,就是帶著德州南方口音。因此,英語是她為女兒補的第一課。
她一邊做著早飯,一邊和王安安練著口語,一邊糾正。
遇到家中朽木出錯,就橫眉怒視。
朽木瑟瑟發抖。
吃過早飯,顏陸英就開車送女兒去上學。然後趕去公司上班,中午顧不得休息,繼續上班。
大飛公司那邊也有不少事務需要處理,比如每周一上午的朝會,周五下午的總結會,每月月會。
年底了,還要開年會,董事會。
另外,還有無數的應酬。
兩邊都有幹不完的工作。
但無論怎麽忙,她必須在下午四點半的時候準時出現在梧桐樹中學校門口,等著接女兒回家,不能遲到。
一但遲到,中間就會被安安以喘息之機,鬼知道這丫頭會在這段空閑時間裏鬧出什麽事來。
必須無縫連接,把時間精確到分鍾。
顏陸英感覺自己好象陀螺,每天眼睛一睜就好象被人上了發條,不住地轉,不住轉,直到晚上精疲力竭倒下。
她身體雖然非常健康,卻也扛不住這樣的操勞。
有一天她在校門口等女兒的時候,坐車裏竟不小心睡死過去。
等到醒來,就看到安安正在那邊的烤串攤上捏著一大把串兒吃得眉飛色舞酣暢淋漓肆無忌憚滿臉辣椒淑女形象半點也無。
每天下午在學校門口接孩子就是一場混亂的戰爭,車位實在太緊張了。來得遲上片刻,你就得開車圍著學校轉圈圈——沒辦法,這裏是交通嚴管區,停車三分鍾就得扣三分,罰款三百——錢好說,分經不住這麽扣啊!
有一次,顏陸英正在轉圈,又看到女兒捧著一盒關東煮,再一次吃得興高彩烈歡歌笑語花枝招展。
顏總怒不可遏,下車一把拍過去退了該死的王安安的神光,然後拿起電話《城管》《食藥監》《心連心熱線》《街道》挨個投訴。
因為這幾次轉圈的經理,顏陸英將接孩子的時間提前到了下午四點,早早地過去搶車位。
因為她的賓利實在太長,實在不方便,顏總給許潤下指示:“買輛兩廂微型車,現在立刻,加價,明天我要看到車出現在我麵前。”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四點去學校,車位還是被占滿了,有的家長三點半就來,把車停下,在車裏玩手機打遊戲刷劇聽音樂。
有一次,顏總的微型車正在倒車進位,一輛車咻一聲就鑽了進去,先下手為強。
顏陸英氣憤難平,上前理論:“這車位是我先占的,正在倒車呢,你直接開進去,合適嗎?”
車窗搖下,露出一張粗魯的男人的臉:“什麽你先占的,你叫它一聲它會答應嗎?你這婆娘莫名其妙,滾蛋!”
顏陸英什麽時候碰到過這樣的人,頓時愣住。
她坐在車裏,忽然想起,以前在國外的時候。有一次和王澤元開車從東海岸到西海岸橫穿整個北美洲,路上所有一切都是渣男安排好的,她隻需要欣賞風景就好。
那時候真的好快樂。
渣男真的讓人快樂啊!
顏陸英眼眶忽然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