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陳家二三事
「大兄!」
吳廣站起身來,親近又中帶著些拘謹的看著從馬車上走下來的陳勝。
陳勝按劍登上台階,隨手拍了拍他肩頭上的雪花,笑罵道:「腦子壞掉啦?這麼冷的天兒,跑屋外邊坐著作甚?」
吳廣「嘿嘿」的笑了笑,眉宇間的拘謹之意消散了許多:「方才進家尋大兄,嫂嫂言大兄外出,這個時候也該回家了,小弟便出來迎一迎大兄。」
「我有什麼好迎的?」
陳勝低頭掃視了自己一眼,見別無長物,索性解下腰間純鈞劍連鞘塞進吳廣懷裡,然後從身畔的侍衛手中接過一個南瓜大小的細麻布包袱,打開了從中摸出一塊花生糖塞進吳廣嘴裡:「好吃不?」
吳廣咀嚼了兩口,裂開大嘴就樂得直點頭:「好吃!」
陳勝見狀,也摸出一塊塞進自己嘴裡,笑眯眯的推開大門一步跨進陳家大院:「大姐、阿魚,我回來了!」
庭院中,阿魚穿著一身兒不甚厚實的貼身月白色曲裾,站在雪地中站樁,就見她身上蒸騰著氤氳,就好像是清晨的濃霧般,飄灑的雪花還未落到她的身上,就被一股無形給排開了!
聽到陳勝的聲音,她維持著站樁的姿勢,只移動烏黑的眼眸瞥了陳勝一眼,然後努力往伙房方向耳房方向努了努嘴,向陳勝示意,趙清人在後院。
就這略一分神的功夫,就已經令她內氣走差,急促的呼吸了好幾口氣才穩住了氣息。
陳勝向她揚了揚懷裡的包袱,「嘿嘿」笑道:「有好吃的喲,快點收功,遲了可沒了!」
聽著他狹促的話語,阿魚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去看他手裡的包袱,但眼淚還不爭氣的從嘴角流了下來,呼吸又變得急促起來……
適時,聽到他聲音的趙清,解著圍裙快步從與耳房裡走出來,見了陳勝,臉上也一下子就歡喜得像是綻放的花朵:「回來啦,餓不餓呀,晚上想吃點啥?」
陳勝緩步迎上去,將懷裡的包袱遞給趙清,笑著說道:「這個叫飴糖,是豫州那邊的有名小食,大姐你嘗嘗。」
「誒?豫州的小食嗎?」
趙清驚異的看了看懷裡的包袱,不知道陳縣離豫州有多遠。
而後打開包袱,熟練的摸出一塊,先塞進陳勝的嘴裡,再摸出一塊,塞進自己嘴裡。
當略帶焦香的純凈甜味在她嘴裡散開一瞬間,她那雙好看的大眼睛就彎成了天邊的月牙,樂滋滋的點頭:「真好吃!」
聽到她的話語,一旁正努力收功的阿魚,呼吸越發的急促了。
陳勝見狀,隨意的抬起右手搭在了她的肩頭上,雄渾的真氣微微一吐,就輕而易舉的將她體內散亂的內氣給壓制到了正途上。
經過這大半年的調養,阿魚的身子骨已經好很多了。
現在她正在做的,就是將以前落下的基礎,一點一點彌補上……這並不難,只是需要時間。
以阿魚在刺客之道上表現出的絕頂天賦,她若能補足武道根基,同境界之內,不說無敵,能勝她之人也絕對是少之又少!
至少,同等境界之下,若將距離放入十步之內,連陳勝都沒有接下她暴起一擊的必勝把握!
「晚上想吃點啥?」
趙清將飴糖塞回陳勝懷中,上前解下陳勝背上的熊皮大氅,樂呵呵的詢問道。
陳勝抱著包袱想了想,笑道:「先不久蟠龍寨那邊不是送了幾隻臘雉雞嗎?難得石頭在家,燉一隻來吃……大姐你先燒水,臘雉雞留著我來切。」
趙清拿著大氅轉身往耳房行去,邊走便說道:「那石頭先去伙房把火給生上,嫂嫂先把你大兄的大氅掛上!」
吳廣拔腿就往伙房走:「哎,俺這就去!」
適時,陳勝也從阿魚的肩頭收回了手掌。
阿魚整個人一松,原地蹦起撲到陳勝身上,纏著他連聲說道:「大兄給我嘗嘗,大兄給嘗嘗……」
「好好好!」
陳勝笑著打開懷裡的包袱:「又不是不給你吃,你急啥?」
阿魚低著頭從包袱里摸出兩塊花生糖,陳勝一塊、自己一塊。
然而,二人齊齊眯起了雙眼。
「甜不甜?」
陳勝揉了揉阿魚的頭頂。
「甜!」
阿魚見牙不見眼的重重的點頭,一顆可愛的虎牙在雪地里熠熠生輝。
……
點著油燈的寬敞伙房裡。
換上一身粗布居家袍子的陳勝,擼著袖子,麻利將洗刷乾淨的臘雉雞按在菜板上,「篤篤篤」的剁成麻將塊,然後盛入翻滾著濃濃熱氣兒的大鐵鍋里汆水。
趙清和他肩並肩的站在桉板旁,也擼著袖子淘洗著風乾的蘿蔔,預備稍後加入鍋里和臘雉雞一起燉煮,手邊還有尖尖一盆綠豆芽和幾顆水靈的蘿蔔,都是魯菽的大棚實驗室里送來的新鮮蔬菜。
阿魚腮幫子里一邊鼓著一塊花生糖,像只快樂的小松鼠一樣忙碌的在伙房裡轉來轉去,一會兒看看大鐵鍋里翻滾的臘雞塊,一會兒看一看趙清手裡清洗的蔬菜,眼淚又一次不爭氣的從嘴角流了出來……
吳廣老老實實的坐在灶膛后,一邊往灶膛里添著柴火,一邊不住的抬起頭打量著伙房內的三人。
紅彤彤的火光跳躍在他那張恍恍忽忽的臉上,彷佛置身夢中!
他不會因為陳勝擼著袖子在伙房裡砍臘雞,對他漢王的身份與威勢產生任何的動搖情緒。
身在此山中,才會不識廬山真面目。
他遠離過陳郡,甚至還在冀州盤桓過一段不短的時間。
他非常清楚陳勝的名頭在外界有多響亮!
也非常清楚外邊的那些大人物們對陳勝的忌憚有多深!
但也正是因為他清楚,眼前的場景才令他發出靈魂的季動!
「我讓你回家后多走走、多看看,想清楚后再做決定,等過完年再說也是一樣的,你怎麼這麼快就下定決心了?是閑不住了,還是怕過完年王廷里就沒你的位置了?」
陳勝彷佛沒有注意到吳廣那恍忽的眼神,一邊低著頭切著風蘿蔔,盛入大鐵鍋里和臘雞一起汆水,一邊頭也不抬的問道。
從他在家門前見到吳廣的那一瞬間,他就已經知道了吳廣的來意,也知道了他的選擇。
畢竟,作為千機樓的高層,怎麼可能光天化日之下出現在陳家大員門外呢?
就算是長寧坊有大批幽州軍老卒駐守,沒有閑雜人等能進,千機樓的高層也不應該有這種做法!
吳廣很清楚這一點……他回陳縣的那一日,不就是天黑之後才來的陳家大院么?
他既然知道,還這樣做了。
就說明,他已經下定決心,要放棄千機樓高的身份,由暗轉明了。
聽到陳勝的話,吳廣老老實實的回道:「都有……」
「嘖。」
陳勝笑了一聲,搖頭道:「到底是出去見過世面的人,這心思,可就比以前複雜多了!」
吳廣低頭:「愚弟知錯,請大兄責罰。」
陳勝將最後一刀風蘿蔔盛入鍋里,放下菜刀,拿起麻布擦了擦手上的水跡,輕描澹寫道:「在家裡,哪有什麼罰不罰的,你也還知道輕重,沒把心眼拿到家裡來使!」
吳廣低著頭給灶膛里添柴,不敢說話。
「說說吧,想去哪裡!」
陳勝輕笑著問道。
吳廣用餘光偷偷看了他一眼,見了臉上沒有絲毫惱意,心下的沉甸甸的大石頭才輕柔的落了地:「大兄,俺想去稷下學宮。」
陳勝微不可查的一皺眉,徑直反問道:「你想去紅二軍?」
吳廣面色一僵,愣愣的看著陳勝。
陳勝隨意的看了他一眼,再度浸濕了雙手,將趙清清晰乾淨的幾顆水靈蘿蔔拿過來,按在菜板上切絲:「換個地方吧,你一沒有戰功在身,二來年歲太輕,你去紅二軍,壓不住那些老兵油子,要麼走彎路,要麼成不了氣候,憑白的耽擱了!」
吳廣沉默不語。
事實上,他原本的去處,定的是紅一軍。
也正是出於對陳勝所說的那些方面的考量,他才退而求其次,定了紅二軍。
如果是去紅一軍,那麼肯定是先入伍,後去稷下學宮,這樣更易站穩腳跟,更能服眾。
而如紅二軍的話,自然是借稷下學宮這塊跳板,直接一步到位到營級,這樣最為有利。
沉默了好一會兒后,他才抬頭道:「依大兄看來,愚弟去哪兒最合適?」
「你若執意要領軍的話……」
陳勝放下菜刀,沉吟了幾息后說道:「近幾個月內,紅一軍可能還有幾場硬戰要打,你若想領軍,就先領個後勤副職隨軍作戰,待戰役結束后再入稷下學宮進修……至於從稷下學宮出來後去哪兒,先暫且保密,該你知道的時候,你自然就會知道,只要你能學好帶兵本事兒,保管比你預想中的要高!」
他沒有暴露屯田軍的存在。
但吳廣聽后卻毫不猶豫的點頭道:「全憑大兄做主!」
陳勝笑了笑,低頭切菜。
趙清適時開口:「你們哥倆說完正事兒了吧?」
陳勝:「說完了,咋的?」
「石頭,跑一趟,去請二伯過來宵夜……」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