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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二章 不忘初心

  管城。


  陳刀推開一座偏僻庭院的大門,院內警戒的數十武士聞聲齊齊按劍而起:「來者何人!」


  陳勝大步走進庭院,看都沒看這些武士一眼,黑底金紋的寬大袍服飄動間,徑直穿堂而過,向廳堂行去,陳刀緊隨其後。


  隨著他二人的腳步,大批王廷侍衛好似潮水般湧入這間並不寬敞的院落,人人扶劍,眼神銳利的好似刀刃般逼視著庭院內的眾多武士。


  數十武士不敢與他們對視,只能強行將手從佩劍上拿開了,捏掌對著徑直穿堂而入陳勝一揖到底,而後默不作聲的齊齊退入兩側的廂房之內,順從的任由王廷侍衛接管這座庭院的防衛。


  陳勝大步流星的走進廳堂,前腳堪堪跨過門檻,廳堂內等候已久的年輕男女,便已慌忙起身,對著他捏掌行禮:「罪將之子王武(妾身陳月),拜見漢王殿下,大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一個箭步上前,扶住將要下拜的年輕女子,笑道:「長姐恕罪,大弟來遲了!」


  陳月起身之後,陳勝才發現,她微微低著頭竟然都和自己一般高,這身量,淮南地區大部分男子都趕不上!

  再看眉眼,與自己和自家老爹都無任何相似之處,不過老陳家這一脈相承的鷹鉤鼻,倒是明顯的很,得虧女子鼻翼生得玲瓏,否則要是像自己和自家老爹這樣,頂著個又高又挺還帶勾的鼻子,那可就霸氣側漏、女子男像了……


  「妾身、妾身……」


  陳月低著頭,不敢直視陳勝,期期艾艾的就是說不出一句囫圇話來。


  陳勝看出了她的緊張,突然笑道:「我聽王離說,長姐乃是拳頭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馬,巾幗不讓鬚眉的女中英豪,為何也會作此扭捏之態?」


  「那廝竟敢編排乃公!」


  陳月一急,抬起頭便橫眉怒目的爆喝道:「乃公下回見他,定三合錘爆他的狗頭!」


  陳勝:……


  身旁仍撅著屁股保持著作揖之姿的王武,亦身軀一震,頭登時就垂得更低了。


  陳勝看了看面前再次羞紅臉低下頭的陳月,再看了看一旁跟只鵪鶉一樣頭都不敢抬的王武,突然覺得,這廝還挺順眼的。


  他伸手扶起王武,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溫言道:「先出去侯著吧!」


  王武依然撅著屁股,只是捏掌下壓道:「謹遵王命!」


  說完,就調轉屁股朝向門外,倒退著一步一步退出廳堂。


  陳勝瞅著他這副弱雞樣,來之前對這廝連面都還沒見過就搶了自家長姐,多少還有點意見,現在就只剩下澹澹的憂愁了:『性子弱成這樣,怎麼當得起一個家啊?』


  直到這時候,陳月才有機會與陳刀打招呼,彎著長長的柳葉眉,見牙不見眼的憨笑道:「九叔!」


  「小娘都快長過九叔了……」


  陳刀的眼眸中閃爍著激動的霧氣:「大爺可還好?肩上的箭傷可還有發作?大夫人身子可還利落?家中眾叔伯身子骨可都還硬朗?近年旱災,田地可有收波及?」


  他一口氣問出了一連串問題,眉宇間還有意猶未盡之色。


  他們先期返回陳家的這一批老卒,與後邊陳虎從幽州帶回來的那四千王廷侍衛不一樣。


  那四千老卒乃是長房一脈三代人傾力培養的嫡系精銳之軍。


  而陳刀他們,乃是長房一脈的家將,是自小就吃住在長房,與陳驁同進同出的手足弟兄。


  所以陳刀他們與那四千王廷侍衛的共同話題,只在幽州軍與北疆,而不在長房,陳刀他們也無法從那四千王廷侍衛的口中,得知他們返回陳縣之後長房的一些情況。


  陳縣與陳家,是令陳刀他們很有歸屬感,也的確在這裡感受到了家的溫暖。


  但在他們的心中,無論何時,幽州長房,才是他們的家,才是他們的故鄉……


  陳月點頭如小雞啄米:「阿爹一切皆好,今歲悟通武道真意之後舊疾盡去,陰雨天也再不飲酒止疼,阿娘身子還似以前那般,偶有不適但大體還算健朗,俺走之前,阿娘還命俺轉告諸位叔叔,讓大家別惦記,家裡一切都好!」


  陳刀激動的連連點頭:「好就好、好就好!」


  陳勝卻聽出了陳月的話里有異,有報喜不報憂那味兒,但當著陳刀的面,他也不好問,只能請他們坐下慢慢聊。


  三人都坐在堂下。


  陳月面對陳勝依然緊張,陳勝別說開口,只要看著她,她說話都會變得磕巴。


  於是乎,只能陳刀不斷開口,一邊不斷追問北疆的情況,一邊向陳月接受陳縣陳家的一些情況,說些陳縣陳家內的趣事給陳月聽,而陳勝就在一旁陪坐著。


  就這樣,陳月漸漸捋平了忐忑的心緒,慢慢敢直視陳勝的臉了,也是直到這時,她才發現,陳勝生得是真好看,就是又不黑又不壯,有點女兒氣……


  這真不是她膽怯,而是這個時代賦予了君王「神性」,在九成九未曾親眼面見過君王的百姓眼中,君王都是一種高坐在雲端、性別模湖,吃的是金治玉液、喝的是朝露神風,一怒風雷震、一嘯九州驚的地上神祗。


  莫說陳月是最幾月才得知,陳勝這個聲名如雷貫耳、連洛邑都攻破了的漢王,是她的堂弟。


  就算是長寧坊的那些自小看著陳勝長大的陳家人,在陳勝自立為王之後,都鮮少再到陳家大院走動。


  雖然依然經常有叔伯嬸娘,拿著自家剛剛出鍋的吃食追著塞進路過的陳勝懷中。


  但再沒有人敢掐陳勝的臉,也再無人敢拈起衣角替他擦拭眼角的眼屎……


  親近,依然是發至內心的親近。


  但敬畏,也是發至內心的敬畏。


  這很衝突。


  但親近在前、根深蒂固,也就慢慢的習慣了。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做了大王的陳勝,依然是他們記憶中的那個陳勝,那個能吃下他們家蒸餅、喝下他們家肉湯,一口一個叔伯、一口一個嬸娘的陳勝。


  但凡陳勝端起君王的架子,他就能輕而易舉的成為一個真正的孤家寡人!


  好半響,陳月才終於鼓起勇氣,起身向陳勝揖手道:「大王……」


  陳勝虎著臉看了她一眼,將頭往另一邊一撇。


  陳月懵了,不知所措的向陳刀遞去求救的目光。


  陳刀很是熟稔的笑道:「小娘無有我大漢官職在身,大郎穿袞服或披掛甲胃的時候,你可以叫他大王,其餘時候,你都得叫他大弟。」


  陳月愣了愣,只得硬著頭皮開口道:「大,大弟!」


  「哎!」


  陳勝應了一聲,笑呵呵的點頭道:「這才是一家人嘛!」


  人心可能都是捂熱的,當初的陳勝,也總以利益得失來衡量人際關係。


  陳家人與陳驁用不計得失將他捂熱,他比任何人都更想保持這種現狀。


  哪怕他很清楚,隨著權力與利益越來越大,以及時間的推移,這份難能可貴的親情,終究會一點點的慢慢變質。


  但他仍固執的希望,他活著一天,陳家就和和睦睦、熱熱鬧鬧一天。


  保護陳家人不受亂世荼毒,是他起兵的初衷。


  現在或許他已經有了更大的志向。


  但他從未忘記自己的初衷。


  陳月看著他乾淨的笑臉,那顆忐忑的心終於也放了下去,「嘿嘿」的憨笑道:「大弟,俺臨行前,阿爹命俺給你帶話,說幽州軍至多還能撐兩年,讓你早做準備!」


  「兩年?」


  陳勝心下巨震,看了一眼陳刀,卻見陳刀也是一副又震驚又疑惑的模樣,當下連忙追問道:「長姐,伯父可曾說明,幽州軍為何只能撐兩年?」


  「是至多兩年!」


  陳月糾正道:「至於原因,阿爹沒有說,俺就不知道了。」


  陳勝再次將目光投向陳刀,希望陳刀這個自小在北疆長大的幽州軍老卒,能多少給自己一些提示。


  陳刀沉吟了片刻,沉聲道:「恐怕,是上將軍他老人家,快要撐不住了……」


  陳勝:「何出此言?」


  陳刀想了想說道:「我曾聽大爺提過一句,說我幽州軍之戰陣,之所以能戰無不勝、所向披靡,力敵百萬犬戎而不落下風,乃是因為上將軍他老人家一直在以自身為基石,承轉九州大陣之力入我幽州軍之戰陣!」


  「前年九州大陣破碎之際,我便曾憂心過,沒了九州大陣之力入戰陣,我幽州軍該如何抵擋百萬犬戎攻伐,後來一直未曾聽聞過北疆防線告急,才慢慢熄了此念!」


  「而今想來,怕是上將軍他老人家,以自身的力量,填補了九州大陣之力的空缺。」


  「那麼大一個北疆防線,上將軍縱是該蓋世之力,又能支撐多久?」


  他神色鬱郁,語氣中飽含激憤之意。


  「兵聖……」


  陳勝擰起眉頭:「若我命稷下學宮振興兵家學說,是否能減輕兵聖他老人家幾分……」


  「負擔」二字還未出口,他突然就想到了稷下學宮內百家爭鋒,心下突然一個恍忽,暗道:『百家爭鳴,莫不是為此?』


  陳刀搖頭:「這就不是我能知曉的了……王賁將軍不是已經入了我大漢嗎?大郎何不去問問王賁將軍,他定然比我更清楚北疆的情況!」


  陳勝心道了一聲「也是」,以王賁在幽州軍中的地位和實力,他知曉的應該不比自家大伯少多少才是。


  想到這裡,他又不由的想到從項梁到王賁,先後如此多的幽州軍強將悍卒解甲歸田,是否就是因為北疆防線破碎之勢已不可改,這才藏兵於民?


  這些問題,看似離陳勝還很遠。


  但他已不得不面對。


  都說天塌下來有高個的頂著。


  他已經是九州個子最高的那一小挫人之一。


  現在還不想想該如何應對,等到真需要他頂上去的時候,他才手忙腳亂的帶著紅衣軍上去送死嗎?

  還有,北疆防線若是破碎,陳驁又該何去何從,不提前想想應對之法,難道要眼睜睜的看著陳驁戰死在北疆嗎?


  「行了,這些煩心事回頭我再去找王賁詢問!」


  陳勝起身,笑呵呵對陳月說道:「長姐,到了大弟這裡,就是到家了,我漢廷沒有什麼宗室之說,但只要不欺人,我大漢有的,長姐都可以有!」


  陳月愣愣的一仰頭:「啊?」


  陳刀起身笑道:「小娘天性純善、嫉惡如仇,在軍中家小之中,便是除了名的任俠,斷不會行那欺人惡事!」


  陳月聽言,高興的彎起眉毛「嘿嘿」的笑。


  陳勝瞅了瞅她,暗道自己這個長姐,看起來的確是有些是實心眼啊!

  他伸出手,「走啦長姐,咱們回家啦!」


  「哎,回家!」


  陳月起身,抓住他的衣袖,姐弟倆並肩往外走。


  走到門口,她看到低著頭恭恭敬敬站在門外的王武之時,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麼,扭頭橫眉問道:「大弟,王離那廝人在何處?」


  正要開口向陳勝行禮的王武聽言,身軀勐地一震,到嘴的話愣是又咽了回去。


  陳勝的眼角也抽了抽,沉吟了兩息后,如實答道:「他現在應該陳縣稷下學宮。」


  陳月拉著陳勝就外走:「走走走,找他算賬去,乃公要不打爆他的狗頭,算乃公學藝不精!」


  一提到打架,剛才還略顯憨直的大姑娘,瞬間就活蹦亂跳的跟只脫韁的哈士奇一樣!

  陳勝任由她拉著自己的大袖往外走,暗暗給王武遞了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兒。


  王武回了他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兒。


  陳勝收回目光,心頭盤算著,下一步要如何才能將王翦這員老而彌堅的大將,拐入王廷為將。


  這事兒已經不難了。


  王翦生有二子,長子早夭,唯余王賁這一脈。


  如今王翦主動派遣家將,將王武與陳月一併送入管城交至他手。


  這已經足以說明,王翦都對姬周的未來感到絕望,以及,他都認為漢廷一統九州已是大勢所趨!

  之所以王翦到現在還在堅守,想必只是出於對姬周的愚忠……


  若陳勝是個君子,或許會成人之美,全了王翦的忠義。


  但可惜,陳勝只認為自己是個真小人。


  而現在,王賁三父子都已經落到陳勝手裡了。


  再想拿捏王翦,那還不是輕輕鬆鬆?

  在陳勝看來,這事兒就只缺一個契機了!


  一個將利益最大化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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