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一遇風雲便化龍
他雖說年事已經算高,卻實在精神頭不好,看上去陰陰沉沉的模樣,像是家裏死了人的模樣。大約,是昨日得知大兒子被人毒死在花樓中,心情備受打擊吧。
流光唇邊露出個冷笑,這個腦滿腸肥,食民之膏的國之蛀蟲,果然身材挺豐滿的啊!王才通確實頂了個大肚子,可是那是正常人都會有的發福現象好不好。稱不上腦滿腸肥吧!流光大人你確實是很帶有色眼鏡看人啊。
“勞煩各位遠道而來,確實是不好意思。”流光勒馬,在城牆之前便下了馬,步行走了過去。一幹民眾都不由被這個平易近人的絕世美人給迷了心神。流光走到王相麵前一揖到底,起身時滿臉誠懇,“王相為相,品階已是比我高了,居然還前來相迎,實在是讓我過意不去。勞煩王相及各位大人了。葛釉藍在此多謝。”說完衝著這群在寒風中吹的鼻頭紅紅的官員們又是一揖到底。
周圍一眾官員一聽,心中別提多舒坦了。這皇上禦遣欽差居然是如此平易近人,那在這城門吹著冷風等了兩個時辰,受了這一揖,也是值得了,後輩知禮了,就是討喜。
隻有王才通勉強的笑笑,心中卻實在憋屈。她那句“王相為相”實在是打擊了他。他是為相,曾經是權傾天下的東武國皇相,現在卻隻是一個小小諸侯國的王相而已。真是明裏為捧,暗中為貶啊!說話間夾槍帶棍,實在是個狡猾的女子。
一行浩浩蕩蕩進了驛站。
待流光正欲進入驛站時,一道黑衣身影飄過,跪在王相、流光以及各位大人麵前。
“王衛見過各位大人,晉侯大人想請葛大人入府一聚。請葛大人現在就隨小人來。”流光點點頭,轉身衝王相一幹人拱拱手,“各位大人,對不住了。實在是晉侯相邀,不好推辭。待到明晚,我們再一聚。”
禮節周全,王才通也不好說什麽。隻點點頭,見她上了那馬,便調轉馬頭往晉侯府去了。
“真是一見方知啊,這‘桃花女將’果真明不虛傳。”其中一位官員看著她英姿颯爽的背影歎道。真是好一位意氣風發的年輕將軍,巾幗不讓須眉!竟是如此明麗似火。
“對啊對啊,真是百聞不如一見。”“真是一位優秀少女啊。”眾位官員紛紛點頭交口稱讚。王才通白他們一眼,“眾位是被那美色迷住了麽?可是忘記了,她可是來查那無恙河決堤一事。哼,諸位是不是,都把這事給拋九霄雲外了。”他“哼”了一聲,拂袖便走了。
那些官員中大多都有涉及此案,聽聞此言都麵色發白,現在回想起才有些後怕。他們同時想起,那個年輕的戰神般美麗的女子,同時也是拿著鐮刀評論他們對錯是非的死神啊。
“我必不會讓你在這裏活下去的。”王才通心中暗道。雖然殺了你,實在冒險,可是現在別無他法了!
總算是到了翌日中午,日光從重重的幃簾中深深淺淺的透了出來。時隔半年之期之後,她首次在自己的床榻上醒來。
習慣性的,她就著宮女的手咽下了一口暖好的燕窩,心中一煩躁,就手一揮,那碗燕窩便打翻了在地。一旁的侍女們都是以前慣常伺候她的,都習慣了她“見人砸人,見東西砸東西”的起床氣了。隻是無奈的收了碗碟,再熬了一碗。
知曉她怕冷,房內不僅在各個牆角都架了暖爐,更是在殿中加了數重圍簾,唯恐那無影無形的寒氣不知道從哪個地方冒出來,冷了這尊貴的玉人兒。
“現在是什麽時辰了。”過了好一會兒,流光才終於起了身,一臉慵懶意猶未盡的模樣,臉上還留了些紅暈,看起來可愛至極。
“主上,現在已經過了午時了。是否要傳膳呢?”
“你怎麽這樣懶啊,從昨天回來就開始睡,一直到了現在才起來啊?”一道悠然的沙啞的少年聲音從簾外傳來,轉頭看去,一道修長清瘦的身影便越過了那簾子,踏了進來。一旁的侍女臉上布滿紅暈,還是知禮的低下頭,大約是屋內這雙璧人實在是耀眼。
“你什麽時候來了我這兒?”
“我就不能來麽?”還是那招牌的邪笑,祈龍悠然的邁著步子踱了過了,一屁股就坐在她的錦被上。“你要還不起來,府門外王家的仆人可就等急了。”
“急什麽。王家的走狗來了也不是什麽好事。哼,就讓他們等等又何妨?”流光端起那玉碗,嗯,燕窩還是暖的,喝了實在舒服。這兩天趕路都沒睡好過,果然還是自己的床舒服,要是沒有礙事的旁人…..流光瞥了祈龍一眼,她會覺得回到自己的窩感覺更好的。
“他們傳上來一個帖子。說是,王家老狐狸要請你吃個接風酒。”祈龍遞過來一個紅色的封帖,上麵用了金砂筆寫了請諫。她狠狠把它砸在幾上,“哼,奢華無度!”
祈龍一聽這話就笑了出來,“你說誰呢?你看看你這一床被單,隻怕都價值千金了,真是臉也不紅。”她白了他一眼,“那祁宏這晉侯應該不會出席吧。”
“那當然,晉侯可是昨晚就給你接風洗塵了的。”他一手支頭,笑得邪邪的。
“什麽接風酒,我看,是鴻門宴吧!”流光瞪了那請諫一眼,心中不舒服,伸出對著那請柬狠狠一握,它便化成塵灰。夾著金光點點的塵灰。
“我便會他一會!”
燈火光亮,歌舞升平。賓客盡至,觥籌交錯間,笑語連連。隻除了…….
流光心中不甚舒坦,舉起酒仰頭便深飲一口,女子中難得一見的豪邁氣度,讓人側目。雖是山珍海味,美酒玉杯,更有美人添香,隻是她卻覺得十分之鬱悶。十分,鬱悶。
沒錯,都是山珍海味,更是廚子們費盡心思做成的。看著“鶯饕”,便是取那黃雀舌上一點嫩肉,怕是殺了千千萬萬隻黃雀,才炒成這一盤,晶瑩剔透,鮮香可口。還有“白玉晶瑩”,是取了白菜最嫩的一片葉子,不知道浪費了多少食材,才得這一盤子。更不用說別的菜肴,更是千奇百怪,卻都是奢靡無度。
說到歌舞,就更讓她鬱悶了。
不是替她接風洗塵的麽?怎麽,那舞蹈的女子幾乎衣不蔽體,甚至有把那最後一片薄布給拉扯下來的嫌疑。衝著在場所有的男人拋媚眼兒,引得他們口水漣漣,麵色潮紅,狠不得馬上撲上去。
她這個主角,卻坐在主席上坐也不成,立也不行。實在是尷尬之極。流光心想,這不會就是報複吧?昨天不過是話中帶話暗損他一下,怎麽這樣小氣,馬上尋著機會就報複了。不是說“宰相肚子能撐船”麽。
她低頭悶悶的喝了口酒。忽的敏銳的感覺到一道不懷好意的眼神一直盯著她看。她抬起頭,立馬便捕捉了那雙眼睛的主人。一個和王才通長得有幾分相像的男子,一臉油頭粉麵,穿著一身庸俗的錦服。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她看,一臉的笑容。一看就知道他腦子裏在想些什麽。他仿佛在用他的眼神在剝著她的衣衫。
流光倒是不驚不咋。正常一個女人遇到這種事情都會心中像吞了一隻蛤蟆一樣惡心,多少都會麵色變一變。流光卻隻是繞高了一雙柳眉,唇角露出了個冷笑。心中暗道,坐在王才通下首,而且和他長那麽像,想來是那個上次死在他們手中那倒黴鬼的弟弟了。果然一家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正在流光冷冷盯著王章程瞧的時候,一道低沉威嚴的嗓音傳來,正是王才通,“葛大人。葛大人千裏迢迢從洛城而來。我們也應該敬葛大人一杯啊!諸位請舉杯吧!”
他這話一出,在坐的各位大人們都紛紛舉起手中的酒杯,對著流光道。“葛大人辛苦啦。”“葛大人勞累了。”
流光也不推辭,扯出一抹淡笑,便把杯中的清酒一飲而盡。
王才通放下手中的杯子,“葛大人。為國勞累,這麽一路上來,定是費了不少心神吧。看著天時已經寒涼,葛大人實在是需要進進補了!”說完手一揮,從一旁走出一位低著頭的侍從,侍從手上正捧了個托盤。
托盤上的杯子在燈光下熠熠生輝,精致非凡。一股異香從那杯中散發而出,頓時飄滿整間屋子。
王才通扯出一抹笑,“我身外葛大人的同僚,同是為國憂心,對葛大人的辛勞感同身受。因此啊,特意從我家的酒窖中取了這藏了多年的藥酒。”他手一指那金杯,笑容越發親切,“這藥酒啊,是用了最好的藥材加上天上神獸——五色鹿的鹿角所炮製而成的。浸泡多年了,實在是大補呢!特意為葛大人備上一杯,讓你能補補身子,再為國效力啊!”
那香氣中確實夾雜了酒與藥味,隻是……滿座皆交口稱讚那酒會是何等神效,居然如此香氣襲人。惹得人肚子中的酒蟲都出來了。
流光心下暗道不好,說是鴻門宴,真的就一語中的了。真是烏鴉嘴!現在她該如何脫身才好?明著拒絕那杯酒?實在是不好,這樣太明顯了。那就此裝醉?又太假。怎麽辦,怎麽辦才好。
號稱熙氏女中諸葛的熙流光,此時麵對一杯愈行愈近的毒酒,卻是想不出任何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