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前事（番外）

——  我是晉朝帝國風明元帥——晉虢帝皇弟司馬於淳的女兒，司馬流光。我的母親，是晉朝最美麗的郡主青魚郡主。我的父親在對戰北尋國大將廣寒昇一戰中，戰死在沙場上，一貫溫柔憂鬱的母親也因為憂傷過度而在數月後隨之而去了。


  我-——熙雲郡主，在短短數月之中兩度喪親，成了一個孤兒。朝中爹親的部下老將見我年幼可憐，上報晉帝。


  我於是被帶到了宮中，朝見那個後來我稱為“父皇”，那個後來我才知道，他是一個深深愛戀著我母親的男人。


  小小的我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一雙眼睛好奇的掃著金碧輝煌的殿內。至今我都還記得，那股從幾案上銷金獸香爐中傳來的深海的氣息。忽然從那扇繡著祥天九鳳的屏風後，繞出了一個大約三十來歲的男人。他身著朱金兩色的盛服，上麵繡著九隻祥鳳。


  他不說話，站在那裏，定定的看著小小的我，斯文儒雅的臉上流露出一種我當時看不懂的神色。我看著他，卻知道，他很不開心，不開心到就快死掉了。


  我忽然覺得自己臉上熱熱的，用手一觸，才發現，我一直忍住的淚水不知為什麽關不住一般湧出。他走近我，輕輕的抱起我，擦幹我的眼淚。手卻扶起我的麵容，看了又看，撫了又撫。仿佛在透過我，看著誰。


  後來我才知道，他看的正是我的母親。他心中最最深愛的，青魚郡主。


  他的懷抱很暖，我呆著，感覺到無比的安心，好像找到了一個可以依靠的臂膀一般安然。我哭累了，睡著了。


  他賜了我一處離他很近的宮殿，幾乎每日下朝都會馬上來看我。我身邊的教養嬤嬤們和宮女們都告訴我說，我現在是他最寵愛的女兒。還叫我叫他父皇。


  可是我那溫和儒雅的父皇，每次來，都隻是執著我項上的珊瑚珠子看了又看，撫了又撫。隨後一聲歎息，又露出上次我見過的那種，那種神情。


  父皇待我很好，什麽寶物都先給了我，教養的陳嬤嬤告訴我，連太子落川殿下都沒有得到殿下如此的另眼相待呢。我不由有些鬱悶，這樣會不會讓大家都討厭我啊？然而父皇的愛護，真真讓我漸漸活躍起來，不再像剛進宮的日子，每日每日無法入睡，也漸漸恢複了我活潑的本性。


  甚至，見到了父皇很為寵愛的十五皇子，被他叫我野蠻丫頭！


  數月後的大吉之日，我沐浴更衣，祭拜天地神鬼祖先後，正式被收養為晉虢帝義女，冊為，熙雲公主。入皇家族譜。那時，我才七歲。


  而那天梨花正開，我在樹下見到了他….……

  我遇見了他。我的落川哥哥。
——

  （十五之死）

  流光微微一笑，眼前似浮起小十五開朗明亮的笑顏。


  她那時正是十六歲的豆蔻青翠的年紀，因為繡一副畫作疲憊的睡著了，正伏在案上，便聽一陣輕快的腳步，接著便是殿門被推開的“咿呀”一聲。正睡眼惺忪的坐起身，少年便撲了過來，摟住她，臉上的笑顏比窗外已近正午的日光還要燦爛耀眼。


  還記得她當時起床氣發作，一巴掌便拍了過去，力道之大，打得無辜的小十五莫名奇妙暈頭轉向，很悲慘的貼到了牆上，更是馬上哭了起來。


  他都十三歲了，卻跟個小孩子似的哭鬧不休。她睡蟲都被他嚇走了，哄了很是久，還答應了讓他親她的臉頰，才終於肯把嘟著的嘴唇放下來。


  後來小十五就再不敢在她睡覺的時候去鬧了。


  他死去的那天，她正坐在紫荊樹下看著治國策，風吹落了粉紫色的花瓣，落在她身上衣衫上，和著陽光的溫暖。曬得她暖洋洋的，渾身是說不出的舒服。耳畔傳來他的輕聲呼喚。


  “光姐姐，光姐姐……皇兄說他願以西宮正宮之位許你一生富貴，姐姐，開心嗎姐姐？皇兄現在正在父皇的禦書房中求父皇賜婚給你和他呢！光姐姐，你跟我來啊~”


  他牽起她的手就跑，治國策掉落在地上，不一會便鋪滿了紫荊花。


  他拉著她一路小跑，臉上帶著閑適輕鬆的笑意。小小少年的臉上滿是歡欣。


  跑過了禦花園，跑過了那棵他最喜歡坐在上麵的桂花樹，跑過了西暢亭….……左拐，右拐，他一路拉著她的手，跑得氣喘籲籲。


  直到他的手微微汗濕了，他回過頭來，對著她笑，沒心沒肺的笑。笑容是那樣清淨。他們一起伏在了禦書房的窗台上，側耳偷偷聆聽裏麵的人說話。


  她要是知道，她會聽到什麽樣的秘密，她死也不會跟著他來的！死也不會！

  十五的笑意還未從臉上消失，便換上了震驚！小十五瞠目看著她，張大了嘴，似是想說些什麽。卻聽到裏麵傳來了劍出鞘的聲音，以及幾聲最後的絕望呼喊。


  小十五還那樣小，他震驚地望後退去，絕望的看著我。


  卻碰到了腳旁的一隻花盆，“哐當”的脆響。


  “哐當”。那聲如同奪命狂曲，伴隨著的是劍氣和窗柩破碎的聲音。


  十五就那樣靜靜的瞪著我，身下卻是被染紅的一片紫荊花瓣。


  他的聲音似還回蕩在耳邊，她執著書的手卻不由一抖，像是想起了很是可怕的回憶。


  如果不是那個秘密，她的命運是不是會有所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