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與她同
為什麽……
他越來越頻繁地想起蘇月遙,就仿佛她其實並不曾離去?
“吱呀——”
正當洛亭陽恍惚之時,韓映秋便推門而入。
她今兒也沒有穿著一身新婦該穿著的紅色,反而是一身淺淡的水色百合曳地長裙。
她懶懶地梳了個墮馬髻,隻簡單點綴幾根珍珠釵環,卻是另一種清秀淡雅的美。
與蘇月遙不同,蘇月遙的美是熾-熱而又明媚的,她總愛熱烈的顏色,仿佛一團火焰,所過之處,叫人久久無法忘卻。
韓映秋卻更像是那春日裏的一縷風,帶著些許的涼意,卻又迎著暖陽的柔和。
洛亭陽坐起身,揉了揉因宿醉而疼痛著的眉心:“以後我住軟塌,你睡大床。”
“好。”
韓映秋沒有拒絕,給他端了一盆熱水:“洗漱吧。大伯不大好,父親方才吩咐說讓你今日找個大夫來。”
洛亭陽點頭,並不習慣這種柔和又安寧的早晨。
他走近韓映秋,指著榻上團成了小蛇一般的被褥問道:“你是故意的嗎?”
韓映秋愣了愣,不明所以。
洛亭陽的眼中,多加幾分寒涼:“自昨日,你便總是學著月遙的模樣。學她的語氣,學她的習慣。我不管你是為了什麽,但月遙就是月遙,沒有人能替代她,請你以後不要再做這等無用功了。”
這男人還真是……
韓映秋都不知該說他敏銳,還是說他愚蠢。
將打濕的帕子遞給洛亭陽,韓映秋試探性地對他眨了眨眼:“那若……我想要替代蘇月遙在你心裏的位置呢?”
她就差告訴他,她就是蘇月遙了。
洛亭陽眸中神色一冷,將濕帕子打落在盆中:“沒有人能替代她。”
他警告一般地盯著韓映秋:“你不是月遙,也別妄想成為月遙!”
好吧。
韓映秋低頭淺笑,克製又矜持:“那你也別多心。既心裏隻有蘇月遙,便一心想著她就是。別管我做什麽,我若有朝一日要坑害與你,你隻管對付我好了。”
洛亭陽不解。
從知道韓映秋和韓英秀互換嫁給自己開始,他就萬分不解。
這時而冰冷,時而熱情,又時而像是站在自己的對立麵的韓映秋。
她到底要做什麽?
—
因為洛家大伯的病,整個洛家並沒有多少洛亭陽娶親的熱鬧。反而像是陷入了死寂,波瀾不驚。
許州名醫早已看過洛家大伯,說他病根深重,如今又遭了一場洛家大難,隻怕無力回天。
傍晚,大房的院子裏,便傳來了朱嬌嬌的哭聲。
她自不是為公爹而哭,竟是哭自己命苦,要跟著洛家一同敗落。
她心有不甘。
哭聲經久不止,韓映秋的房中,卻沒有因朱嬌嬌而有什麽變化。
燭光溫暖,洛亭陽坐在案幾之旁,細算著手中賬本,側顏認真又堅毅。
韓映秋也坐在床榻之上,取一條扇麵,用這雙生疏的手練習著繡法。
片刻之後,便感手腕疼痛,有些懊惱。
卻不知何時,洛亭陽已站在韓映秋的身前,垂眸盯著她手中石岩翠竹的扇麵,冷哼一聲:“這世上,無人能比月遙繡法。你學她做這雙麵織繡,實在自不量力。”
韓映秋苦笑。
若不是這身體的手腕早年受了傷,她能做成這醜陋模樣?
於是韓映秋抬眸,不甘示弱:“是是是,誰也無法和你的蘇月遙相比。我又不是繡給你的,醜不醜的,也無需你與我多言!”
她分明是生氣,語氣裏卻多幾分自然而然的嬌嗔。
洛亭陽眉心微皺,不再多言:“睡吧,明日還要回門。”
燭光熄滅,他們二人各躺一榻。
韓映秋轉身,安然睡去。
心裏隻道:你今日這樣對我,日後總會後悔!洛亭陽,我等你後悔的那一日。
—
四月二十二,許州城中細雨霏霏。
倒春寒讓一早的許州,便露水遍地。
周家和洛家的馬車,同時踏破那露水重重,朝著韓家而去。
是韓家兩位女兒的回門之日,熱鬧至極。
韓師爺親自在門口張望迎接著,就瞧著洛家的馬車先一步抵達。
韓師爺不喜洛亭陽,但韓映秋到底是他最疼愛的女兒,他自然也要給洛亭陽幾分笑臉。
洛家用了一整輛馬車裝回門的送禮,雖說已經敗落,但到底讓韓師爺笑開了花兒:“哎呀,你們回門來就是讓我最高興的事情了,還拿這麽多東西做什麽?外頭冷,快些進屋!”
韓映秋從前在家中,是父親的掌上明珠。
母親走得早,韓師爺害怕若續弦了旁人要欺負韓映秋,便遲遲沒有續弦。
家中的一切,都交給了韓英秀的姨娘平氏來打理。
平氏的膝下除了有韓英秀,還有一位男兒,也是韓家唯一的男丁。
可惜他平日對詩書無甚興趣,所以韓師爺便將他送去了軍中曆練,年初歸家省親之後便不曾再回來了。
此刻迎了韓映秋和洛亭陽進門,韓師爺便小心翼翼將韓映秋拉去了一邊:“丫頭,你和三丫頭是怎麽回事?你不是該嫁去周家的嗎?”
他是瞧不上洛亭陽,也瞧不上已經敗落了的洛家,平日裏與周家走的也更親近些。
韓映秋瞧著前頭的洛亭陽,才微微一笑:“爹爹放心,他對我很好。”
韓師爺不信,卻看著女兒的神色的確比平日裏更加歡喜,到底不曾多言什麽。
回門之日的時辰本是有定數的,他們也要在娘家用過早餐和午飯之後,方才能回府。
這早餐已經擺在桌子上許久,卻不見周玉和和韓英秀人影。
惹的韓師爺眼中不快,平姨娘也三番兩次著小廝丫鬟去催促。
過了時辰兩刻鍾,周玉和與韓英秀的馬車,才姍姍來遲地出現在韓家門口。
周玉和早就換下身上大紅,眸色之中多帶了幾分不耐,進門甚至都沒有和韓師爺打招呼。
看到坐在正廳的洛亭陽,他更是敵意重重。
再看韓英秀,像是昨兒哭過了一般,眸色之間都是脂粉也壓不住的通紅。
她雖如今已懷有身孕,卻衣著單薄,神色小心,更是連連嗬欠,看樣子是昨夜二人吵了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