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你是蘇月遙
果然到了書房院子的門口,韓映秋就瞧見了站在一個大水缸跟前兒的洛亭陽。
他已經脫去了自己的外衣,正用一個小桶,一桶一桶地往自己身上澆著那水缸裏的水!
水缸裏放了一大塊冰,雖說如今是盛夏的天兒,但那水缸之中,已然冒出了森森寒氣。
小半缸的水已經被澆到了洛亭陽的身上,他的身體也開始微微顫抖。
可他往水缸之中繼續舀水的動作,卻是沒有半點兒停頓。
看到他已經凍得嘴唇有些發青,渾身濕透的樣子,金福都是不由地上前,一把抓住了洛亭陽的手臂:“爺,不能再繼續了,不能再繼續了!您的身體會撐不住的!爺,您不能這般不愛惜自己啊!”
金福跟在洛亭陽的身邊多年,自然是心疼他。
洛亭陽的臉頰已經開始有些發紅,不知是因為本就喝醉了酒,還是因為他已經受了涼。
他卻是推開了金福,眼中滿是無奈,也滿是期盼:“金福,你別攔著我了。你比誰都了解我,我隻想再見一次月遙,我隻有這樣,才能再將一次月遙!金福,你放開我吧,讓我再見一次月遙就好。”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大約是因為寒冷,還帶著微微的顫抖之意。
金福被推開,不敢再上前。
韓映秋到底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了洛亭陽手中的小桶:“洛亭陽,不要胡鬧!”
洛亭陽苦笑,沒有抬眸,第一次對韓映秋露出了幾分不耐煩的樣子來:“韓映秋……怎麽又是你?怎麽到處都有你?別管我行不行?我就想再見一次月遙,僅此而已!”
韓映秋回頭,對金福吩咐:“去給爺找帕子來,再帶一身幹衣裳過來。”
金福忙點頭,跑向了院子外頭。翠翠也是適時地說,她要去熬薑湯給洛亭陽驅寒。
一時之間,這院子裏唯剩下了韓映秋和洛亭陽二人。
洛亭陽的手臂青筋暴起,是無論如何都不肯放下手中的水桶。
韓映秋歎息一聲,決不能讓洛亭陽繼續往自己的身上澆涼水:“洛亭陽,你以為蘇月遙想看到你的這般模樣嗎?”
洛亭陽愣了愣,眼中生出幾分苦澀:“她在意我嗎?不管我什麽樣子,她隻怕都不想看到我吧?可我不在乎啊!”
他濕淋淋的另一隻手,也緊緊地抓住了韓映秋,但卻仍沒有抬眸:“我不在乎她想看到我什麽模樣。我隻想見她一麵,僅此而已!”
這話就如同一根針一般,刺進了韓映秋的心裏,讓她的心髒隻要在跳動著,就能清晰地感受到痛楚。
她溫熱的掌心觸碰著洛亭陽的手臂,語氣裏全然都是不忍:“蘇月遙……她在乎啊!她怎會不在乎你呢?洛亭陽,你又怎麽知道,她的心裏不是後悔的呢?在離開你之後,她或許無時無刻都不再後悔。洛亭陽,你為何要這般小看蘇月遙?”
為何要,這般小看我?
這句話,哽咽在了韓映秋的喉頭。
她的聲音很輕很輕,讓洛亭陽到底還是抬眸,看向了韓映秋——
“你是……”
可在他眼前的女子,模樣卻那麽模糊。
明明聽到的是韓映秋的聲音,洛亭陽的眼前卻分明站著的是蘇月遙。
那個他心心念念的蘇月遙,那個所有人都說,已經死去的,不會再回來的蘇月遙。
“月遙?”
洛亭陽的聲線之中帶著幾分顫抖,還是念出了這個名字。
讓韓映秋渾身一顫,想起那一日的夜裏,洛亭陽也是這樣的眼神,這樣的語氣!
他不是將自己當做了蘇月遙,而是內心裏認定了,她就是蘇月遙!
可是為什麽呢?
若從前,她定是不相信這世上什麽詭異怪奇之事。
但經曆了這一次的生死,她不得不信。
她伸出手,輕輕地撫上了洛亭陽的額頭——
滾燙的溫度,讓她不由地縮了縮手。
或許……洛亭陽說的沒錯。喝醉了酒,再加上發燒,會讓旁人神誌不清,但卻會讓洛亭陽看透她。
看清楚,她不是韓映秋,而是蘇月遙。
未等她說些什麽,洛亭陽已經“砰——”地一聲,扔下了手中的小水桶。
而後將韓映秋緊緊地擁入懷中:“月遙,我知道,你沒走!”
對這樣的洛亭陽,韓映秋還能有什麽抵抗力呢?
甚至這些日子以來,她自以為自己已經足夠淡然,此刻心底裏還是生出了無盡的委屈來。
她也不顧洛亭陽身上的寒涼,緊緊地擁住了洛亭陽:“是,我沒有走,我一直都在你的身邊。”
如同哄小孩子一般,韓映秋輕撫洛亭陽的脊背:“亭陽,你的身上很冷,我們進屋,你將濕衣服脫下來,好嗎?”
洛亭陽點了點頭,此刻是再乖巧柔順不過了。
雖說這裏是書房,不過平日洛亭陽有時也會在這裏睡下,所以這裏還是有一張小榻。
分明進了屋子,韓映秋關上了門,卻感覺到洛亭陽的雙臂再度從她的身後環住了她的腰:“月遙,別再離開我了,好不好?”
他的手輕撫韓映秋腰肢,讓韓映秋隻覺得洛亭陽的身上好似並沒有那麽冰涼,反而是點燃了一簇火焰,在她的心裏。
她握住了洛亭陽的手,心下有些掙紮:“亭陽,先放開我,脫下你的濕衣服好嗎?”
洛亭陽點頭,卻仍舊不肯放開韓映秋:“月遙,你答應我,別再離開我。”
他的頭輕輕地搭在韓映秋的肩頭,話畢卻輕輕地咬了咬韓映秋的耳朵——
耳朵,是蘇月遙從前最為敏感的地方。
看來如今的韓映秋也不例外,她不由地縮了縮自己的脖子,仿佛知道接下來即將麵對的是什麽。
她沒有躲避,也沒有掙紮,隻問洛亭陽一件事:“亭陽,你知道我是誰嗎?”
洛亭陽點頭,語氣越發曖昧:“你是月遙,我的月遙啊——”
他輕歎一聲,溫熱的氣息也拂過韓映秋的耳際。
韓映秋轉頭,認真地盯著洛亭陽:“亭陽,或許……你認錯人了。”
她還保持著最後的理智,卻不知內心裏究竟在堅持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