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命苦之人
韓映秋的眼中，是抑製不住的憤怒：“若你是第一時間趕往洛家，就該在昨夜出現在我的身邊！而今天早上，洛家的一切都已經結束之後，你才假模假樣地趕往洛家，有什麽用？！”
其實如今這穗兒的心裏何嚐不清楚，許多事，她已經是百口莫辯了？
她隻是低著頭，眼眶微紅：“少夫人如今……是在懷疑奴婢嗎？少夫人以為，是奴婢背叛了少夫人？”
一個“以為”，讓韓映秋的心，越發涼了起來：“我以為，你跟在我的身邊也有這些時日了。至少該學得很多事要敢作敢當。可如今呢？我不過看到一個跳梁小醜一般懦弱的人罷了。穗兒，若做了，就認，或許我還能高看你幾分。”
韓映秋覺得，她話已至此，其他的什麽，本不必再多言了。
“嗬——”
果然，這話到底是讓穗兒一聲冷笑，總算是再不能繼續裝下去了。
她深吸一口氣，跪在地上本來還挺得筆直的腰背，此刻也塌了下來。
麵對韓映秋，她也不再講究什麽規矩不規矩了：“背叛？少夫人以為，我是在背叛你嗎？可我正是忠於我的主子，才會去做這樣的事情！”
主子？
韓映秋此刻才突然意識到，其實穗兒或許和細雨一樣，心裏總是有著對蘇月遙的思念。
果然穗兒抬頭，看向了韓映秋的時候，眼中都是怨恨：“我的主子從來都隻有蘇月遙一人，你韓映秋在我眼中，不過就是個鳩占鵲巢的小人罷了！我日日伺候在你的身邊，沒有一日不想我的主子，不想要為我的主子做點兒事情。伺候在你身邊的每一天，我都難受極了！”
是為了蘇月遙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難道這不是個天大的烏龍嗎？
可韓映秋看著這樣的穗兒，卻隻覺得她在找理由：“你的意思是，如果今日坐在這裏的人是蘇月遙，你就不會背叛嗎？我看……倒是未必吧？”
穗兒是萬不會承認這件事，別過了自己的臉去：“若是蘇月遙，便不會對我有這樣的懷疑。”
韓映秋輕歎一聲，其實許多事，她心知肚明：“我知道，在蘇家沒落，蘇月遙死後，你過得是什麽樣的日子。”
聽聞此言，穗兒倏然抬眸，不可置信，又眼帶憎恨地盯著韓映秋：“你知道？你這樣的人，怎會知道？！”
韓映秋也隻看著眼前的素齋，知道自己對蘇家從前的每一個人，都是上心的：“你被送到人牙子的手裏，重新變賣。”
其實以蘇家當時在許州之中微弱至極的勢力，已經不會再有什麽人來針對他們了。
所以當時蘇家的那些奴仆們，大部分並沒有被特意針對。
可穗兒實在是個運氣不好的。
她被人牙子送去了明家，又恰好被明家的那位主母給瞧中收下了。
明家的主母，是出了名的母老虎。
便是有一個小妾出言頂撞，都被她直接打死在了家裏。更不要說，本就命不值錢的奴才了。
哪怕到了如今，穗兒都不敢去想，當初在明家，她是怎麽樣拚著性命，才活下來的。
明緯看上去是個正人君子的大狀師，其實卻是個再花心不過的了。
每每他在外頭拈花惹草，叫明夫人知道了，在府中就要拿穗兒她們這些做丫頭的出氣。
什麽責打罰跪，那都是家常便飯了。
明夫人想出來的那些陰毒又折磨人的招數，數不勝數。
有一回，穗兒隻是因為在廊下打了個盹被明夫人給瞧見了，便用那牛毛細針紮在她的身上，讓她在廊下跪了整整一夜。
她隻要微微一動，身上的細針就鑽心刺骨一般的疼。
明緯不僅在外頭沾花惹草，在府中也不是個老實的。稍有些姿色的丫鬟，都曾被他輕薄過。
穗兒就曾眼睜睜地看著一個曾和自己同住的姐姐，一邊要對付明緯，一邊還要應付明夫人。
可終究在一次明緯深夜喝醉之後，還是將那丫鬟給強行輕薄了。第二日一早明夫人知道這事兒，二話不說就打死了那丫鬟。
屍體被送出去的時候，眼睛睜得老大，仿佛在訴著自己的冤屈，讓穗兒看到之後，做了很長時間的噩夢。
穗兒的模樣並不算差，明緯對她自然也不會“放過”。
有一回明緯不過對穗兒使了個眼色，被明夫人看到之後，就讓穗兒在冰天雪地裏頭，手上捧著一盆熱水，跪在外頭。
熱水涼下來，穗兒的手掌就粘在了銅盆之上。明夫人叫人將銅盆拿走，她的掌心就被扯下來了一層皮。
直到穗兒的臉色都凍得青紫，掌心也是反反複複地血肉模糊，明夫人才罷休。
穗兒以為，自己終究有朝一日，會死在明夫人的手下。
她甚至都已經想好了遺言，若不是明家還有一個小亮和自己總是作伴說話，她隻怕哪一日就要撐不住，投井自盡了的好。
直到——
韓映秋的出現。
一開始韓映秋出現，而且在將明家“打敗”之後，穗兒的心裏是高興的。
她知道，回不去蘇府，她的主子不能再是蘇月遙的情況下，來到洛家伺候洛亭陽，就是她最好的歸宿。
蘇月遙從前曾說過，要將她許給洛亭陽做妾室。穗兒隻知道，洛亭陽那時候一心愛著蘇月遙，身邊別說是妾室了，連通房都沒有一個。
但是如今蘇月遙已死，穗兒就生出了一些幻想來：如今沒有了蘇月遙，自己又曾是蘇月遙的舊仆。就算看在蘇月遙的麵子上，洛家的人對自己也不會差吧？何況聽聞洛亭陽和新來的這位三少夫人韓映秋的關係並不好，他們剛成婚的時候，甚至都不曾同床居住。
穗兒的心裏總想著，洛亭陽會不會還記得，從前蘇月遙提起過的話呢？
她不想再做一個丫鬟，她也想做一個主子！
可穗兒很聰明的是，在洛亭陽和韓映秋的跟前兒，她從不曾有過這樣想法的表露。
其實穗兒在和韓映秋相處的時候，並不討厭韓映秋。
韓映秋總讓她想起蘇月遙，她覺得親切，乃至於有一段時間，她是真的想就這麽伺候在韓映秋的身旁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