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世道輪回
那影子衝著完顏蓉飛過來，然後倒轉身形，在她麵前站的直直的，微微衝著她笑：“你終於來了！”
仿佛她已經在這裏等了好久了。
完顏蓉 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望著眼前虛幻的女子，她看著那張臉，精製的毫無瑕疵的一張臉，突然就沒了恐懼。她低低的笑了起來，自己看著自己的臉有什麽好怕的。
完顏蓉問道：“你是誰？”
虛幻的女子也笑了，語氣甜美：“我就是你啊，隻是比你的年紀可大多了。”
這話說的矛盾，完顏蓉笑道：“看來你還不是我。”
虛幻女子也笑了：“也是也不是，隻是我們終歸是要成為一體的，很多很多年前有人施了法術，強行將我封印，然後成就了你。到這個小鎮以來你是不是常常覺得有些力不從心。”
完顏蓉心中一驚，她從未對人說過她會力不從心的話，這女子怎麽會知道：“你到底是誰？”
“我說了我就是你。”虛幻女子離她越來越近，完顏蓉想要後退卻發現自己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樣，完全動不了，“世道輪回，沒有人能更改，你看都過去了百年，你還是來到了這個地方，破了這個地方的風水，如今也該是時候了。”
虛幻女子一邊說一邊靠近了完顏蓉，像是一團影子徹徹底底的鑽進完顏蓉的身體裏。完顏蓉隻覺得身體咯噔一聲，仿佛是骨骼鬆裂開來的聲音，然後便覺得身體有些戰立不住，搖搖欲墜，她覺得臉上的皮膚好像在往一塊聚集，她覺得寸寸時光好像指尖的流水，轉瞬即逝，她抓都抓不住。臉上的麵具仿佛曾受不住似的，從臉上脫落下來掉在地上，她連彎下腰去撿起來的勇氣都沒有。
早晨的第一縷陽光衝破黑暗照亮人間，老三的意識終於有些清醒過來，他看了看懷中的頭顱，眼淚再次落下來，師父啊師父，怎麽會真的是您呢，軀體已經找不到了，也許是被誰家的狗調去了，也許是野狗，師父一生辛勞，到頭來怎麽會落得如此的下場。
他感慨了一陣，忽然想起跟自己一起來的完顏蓉，對啊，她還在暗室中呢，也不知怎麽樣了呢。
老三有些蹣跚的站起身來，腿麻木的緊，他緩了好一會才活泛起來，抱著頭顱緩緩的下了暗室。
由於頂上被撬開了，暗室中的光線雖然不好，但也足以看清楚。暗室中隻有一個人，看不清麵容，一頭銀發散開去，將麵容完全的遮住，身上穿著的是錦娘的衣服，看服裝應該是完顏蓉，可是她怎麽蒼老成這個樣子？老三的腦子有些遲鈍，他走的有些吃力，他連連喚了好幾聲主上，對方都沒有反應，他心中一咯噔，感覺不好，該不會是？他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連忙走到跟前，就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老三嗎？現在什麽時候了？”
老三的腳步一下子頓住。完顏蓉轉過頭望著他，他終於看清那張蒼老如斯的容顏，天，怎麽會這樣？
才不過一夜之間，一個人怎麽能從少女變成遲暮的老人？
其實他早該料到的，隻是這事情發生的突然，大大的超出了他的意料，他才疏忽了，停頓了思考！
此時這件事情終於將他的大腦刺激的蘇醒過來，老三緊緊的抱著懷中的頭顱，不住的呢喃：“師父，師父啊，原來這麽多年一直是你在幫我，師父，師父啊！”
錦娘家裏擠滿了前來道謝的人群。
康白已經蘇醒，但身體尚弱，所以在外麵應酬的就隻有瑾瑜、瑾陽和錦娘，火羽仍舊有些怕怕的趴在門框上，不敢出去。
“嗨！”有人從後麵拍了火羽一把，火羽嚇的跳了起來。
康白摁住他的肩膀，示意他安靜，然後笑著說：“以後你跟著我吧。”
火羽看著康白的眼睛，這個小小的孩子身上給人很異常的堅定的力量，他也不知道為什麽，神出鬼沒的就點點頭：“好！”
這一個字就許諾了一生！
康白笑起來，火羽也笑了，笑著笑著突然叫了一聲：“爹爹！”
康白看過去，果然是老三回來了，隻是手中多了一顆頭顱，旁邊多了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年婦人。
康白咦了一聲：“不是說容先生跟大叔一塊出去了嗎？怎麽沒有一塊回來？”他心中煩躁起來，不知為什麽心中惶惶再也安定不下來。他衝出去，衣角被人捏住，是火羽，一雙眸子可憐巴巴的望著他：“你去哪裏？我也去。”
康白點點頭，火羽跟在他身後一塊出去了。
錦娘見老三回來，笑盈盈的迎上去：“三郎。”卻在看到他懷中的頭顱時大吃一驚：“你抱著他做什麽，快丟了。”
人群中還有人認識這老人：“是那個關孩子的老人。”
“天呢，你跟他是什麽關係，怎麽抱他回來，這種人活該下地獄。”
“是啊，囚禁關了那麽多孩子的人，就應該暴屍荒野。”
老三再也停不下去，那是師父啊，養他教他的師父啊，這些人怎麽可以這樣說，那些事情本來應該是他做的，那是他的使命，他才應該受世人唾棄，不應該是師父的。
“都給我住嘴，都出去！”他惡狠狠的聲音讓大家都怔住了，這個人怎麽這麽不講道理，居然抱著一個惡人，還這麽凶，人群中漸漸的爆發出不滿。
錦娘連忙道：“三郎，你做什麽啊，你是不是生病發燒了啊。”
老三冷冷道：“我才沒有發燒呢，讓他們都走，立刻馬上統統給我消失。”
人們震驚了，紛紛罵罵咧咧的，再也不願意在這裏停留，頓時走了個一幹二淨，也不知是誰，居然還把大門給踹飛了，那扇本就不怎麽結實的大門被踹的撞在大地上，帶起巨大的灰塵。
康白本想質問老三容先生在哪裏的，可是經過那個老人身邊時，他的腳步再也挪動不開，仿佛被什麽牽連著，他心中湧起一陣悲涼，他聽著自己喉嚨中發出三個字：“容先生！”
這三個字咕嚕咕嚕的經過他的喉嚨，發出模糊的卻又清晰的聲音，仿佛不是他自己的聲音。
他希望是夢，他希望自己看到的是假的。
完顏蓉微微笑著將白發挽到腦後，然後笑起來，臉上的褶子遍布：“康白，難得你還認得我。”
康白後退一步，不敢置信的看著她，他不知道他有多久沒有看到她，可是她怎麽會老成這樣呢？就像是時光萬年，瞬間而逝，又像是流星，短暫的不作停留，還是像煙火，美麗的那樣短暫。
完顏蓉微微彎下腰，伸出手去摸他柔軟的發絲，說著莫名其妙的話：“本來我還存著一些奢望的。可是現在老天爺連一點希望都不給我的。”
她沒有說她奢望的是什麽，但是她心中卻猶如片片落葉飛舞，每一片落葉上都是她的希冀，現在全都落入塵土。她以為不過十六七歲的差距，隻要她保養的好一些，年輕一些，總還是有希望的，總還是有交集的。可是現在一個老人，一個孩童，一個是初生的太陽，一個是落日的夕陽，一個高高升起，一個即將落入塵埃，也許不久他們就要陰陽兩隔，他們是永遠都沒有交集的。
康白心中湧起一股奇怪的念頭，他曾想過的，等他長大以後，等他坐擁天下之後，他總可以配得上她的吧，他這麽小，卻有這樣的念頭，他曾狠狠的罵過自己，可是現在這念頭再次湧出來，他卻再也不管他，任由著念頭在那裏如野草般滋生蔓延，他看著她的眼神，就像是一個婦人看著慈祥的看著兒孫一樣，不，他不要這樣的眼神，他要的是那種愛慕的，就像是她初見他時，那般的欣喜若狂！
“娘！”
“娘！”
瑾瑜和瑾陽撲上來，差點將康白撞翻在地。
火羽一看，撲上去就要跟瑾瑜和瑾陽打架，康白連忙喝道：“火羽！”
火羽看看他，康白已經轉身朝屋中走去。火羽沒辦法，隻好跟上！
完顏蓉一左一右抱住兩個孩子，她的孩子還未成年，她已經蒼老成這個樣子，等她不再苟活於人世時，她這兩個孩子怎麽辦呢？真要成無父無母的孤兒麽？
完顏蓉潸然淚下！
“娘，是你嗎？你怎麽變成這樣了？”瑾瑜無法掩飾自己的震驚，就想他剛開始看到麵具後的娘親一樣。到底是怎麽了？那樣美麗無雙的娘親，不過才一夜之間，就蒼老成這樣，難不成是一夜萬年嗎？
“娘，你怎麽哭了？”瑾陽望著她，仰著頭，稚嫩的臉龐越發刺痛完顏蓉的心，她勉強止住悲痛，擁著兩個孩子，笑道：“吃早飯了沒有？娘餓了，咱們一塊去吃吧。”
“其實有什麽關係，不過是一張臉，隻要你們還認得娘親就好了呀。要是你們看不慣，娘可以染了頭發，戴上麵具，變回從前的模樣。”完顏蓉邊走邊說。
瑾瑜和瑾陽異口同聲：“不，娘親變成什麽樣子都好，都是我們的娘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