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相助 010

  古太太的話令戚澄覺得心酸，她當即熱血上頭，用力回握住古太太的手，說：“您不要這樣說。您會康複的！您是個最好的創作者！我們還有機會！”


  古先生和古太太聽了這話竟然同時笑了出來，窗前的古先生笑得苦澀，床上的古太太笑得感激。


  古太太問她怎麽理解“最好的創作者”？戚澄回答有成功的作品，被市場認可的，都是最好的創作者。


  可是古太太卻搖了頭，她說：“我認為，最好的創作者應該是有自己態度的人。正因為如此，很多優秀的藝術家雖然生前籍籍無名，死後卻能永垂不朽。我們也是用了很多年才真正領會到這一點。年輕的時候，我們都不懂得。”


  古太太指了指扭頭看向窗外，卻被玻璃反射出憂傷麵容的古先生，繼續說：“他永遠順從主流，以迎合的方式渴求成功。我永遠背離人群，以訣別的方式索要關注。我們都不夠好，一個太過功利，一個嘩眾取寵。”


  戚澄有些迷惑，她說：“可是您創作出了鬥戰勝佛，它成功了。”


  “那是一個意外，是個偶然。”陷入回憶的古太太笑了，她指了指古先生，說：“那次我們兩個大吵了一架，鬥戰勝佛是真憤怒，不是迎合和偽裝。”


  戚澄明白了，她懂得了“箍”成名之後風格波動的原因，也許是太過在乎，她害怕被大眾遺棄，於是拚命迎合，反而迷失了自己。


  可是，為什麽箍會變成古先生？戚澄想不明白，隻能冒昧地詢問：“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會弄出烏龍？”


  “啊……”古太太陷入回憶，她的樣子有些無奈，“不該怪他的。”


  十二年過去了，古太太依舊記得畫廊裏那精明的掮客是如何目不轉睛地流露出對鬥戰勝佛的喜愛的。


  “您是說？您願意買下它？而且是兩萬美金？”年輕時的古太太頭發很長很長，她把頭發編成大辮子，又給自己包上頭巾，她鬆鬆垮垮的衣服看起來像個流浪的吉普賽人。


  “是，”畫廊的掮客眼神銳利，他摸著山羊胡子，說。“但你必須說實話，這到底是誰的作品？如果你非說是你的，那我會擔心將來這個作品大紅，真正的作者會來找我的麻煩。”


  古太太愣住了，麵前這人願意出很高的價買下她的作品，甚至放言可以捧紅作者。但他就是不願意相信這樣有力量感的作品是女人雕刻出來的。


  那時的他們生活太苦了，讚許和欣賞無法填飽他們的肚子。他們需要真金白銀。


  古太太當即豪邁地“讓步”，她和畫廊的掮客“承認”，這尊孫悟空的泥塑是她先生的作品。


  “啊，這就對了！敢問該如何稱呼他？”掮客積極建議著，“不一定要屬真名，建議可以考慮進一步自我包裝了。”


  古太太盯著掮客鼓囊囊的錢包，腦子轉得飛快，她說：“叫箍，我們一直在掙紮著對抗命運，厄運纏牢我們，但我們抗爭到底。”


  掮客的眼睛頓時發亮，大力拍著古太太的肩頭，誇讚“箍先生”果然是個有生命力的藝術家。


  “賣掉鬥戰勝佛後，我們的生活好轉了一些。但直到幾年後，在藝術品經紀人的運作下，它大火，我們才真正得以改善生活。那時候，也是窮怕了，拚了命想要抓住那根稻草。我不顧他的不情願，鼓動他走出去，我對他說，我們可以一起成為箍，但最終……”


  “我們都迷失了自己……”古先生終於開了口，他的聲音低沉而哀傷。


  這些回憶讓人痛苦，僅僅作為聽眾，戚澄也忍不住歎息。與此同時，她又心悸又後怕，因為她想起了艾竇的直接、梁川的克製，她是這麽無知，辜負了薑妍的信任。


  戚澄起身同古先生、古太太鄭重告別，約定很快會再來拜訪。回到公司，她調取瘋石公司合作項目的全部資料，認認真真梳理了一個通宵。


  當她頂著烏青的眼圈，抓著新的草案，再次闖入王嘉林的辦公室後，王嘉林表現出了驚奇，他詫異地問：“你找到了真正的箍？”


  重音在“你”字上，王嘉林的眼睛裏有喜色。


  “對，我找到了。我知道與林柏的合作機會，您不願意放掉。所以我的方案是走雙產品線。”


  這一次戚澄做足了準備，她要牢牢把握機會。但緊張依舊是免不了的，戚澄把捏在手裏的方案放在王嘉林麵前，再晚一秒，她害怕文件會被她的手汗浸濕。


  “箍再現江湖，靈猴重出世，這個話題本身就自帶熱點，以我們公司的運作能力，完全可以做到極致。我仔細研究了瘋石和林柏的內部交流紀錄，看得出來，他們有流露出由林柏來完成IP萌寵化的想法。畢竟萌寵係列是林柏的看家本事，兩者並不矛盾，完全可以並行。”


  王嘉林幾乎是愣住了，他受驚不小，快速將方案掃完兩遍，他把目光重新拋回戚澄臉上。注意到戚澄的黑眼圈，王嘉林點點頭，說：“這回是真用功了。”


  戚澄定定地站著，心跳卻飆到了一百八。她不需要王嘉林的稱讚，她隻需要他點頭就可以了。


  “這個方案我同意。”王嘉林笑著說，“你如果真能搞得定，我請你吃飯。私人局，老傳統。”


  “好！”戚澄的靈魂已經捏拳尖叫，她頭一次有了熱血湧遍全身的喜悅，可惜她笑不出來，不然一定繃不住。她兩步衝到王嘉林麵前，把方案從他麵前拽走，說，“那我去做事！”


  戚澄跑得飛快，頭也不回，王嘉林都沒來得及喊住她。


  他不得不站起來走到門口扒開百葉窗去觀察她，他以為她離開了他的視線一定會像個孩子一樣雀躍，但是想象沒有發生，除了腳步快一些之外，戚澄沒有興奮得過頭。


  王嘉林的心中潮起別樣的情感，他是個有經曆的男人，不會對男女之間的情愫有什麽困惑，他很清楚自己對戚澄有了不一般的興趣。


  再次拜訪古先生和古太太，戚澄叫上了薑妍，她希望薑妍也能像她一樣被古先生和古太太的故事打動。


  路上，戚澄懇請薑妍的原諒她的無知和衝動，薑妍表現得很平靜，她反倒安慰起戚澄，說：“太好了，你處理得太好了。我替我的秀發感謝你，再晚一陣子，我一定會變禿頭！”


  戚澄給古先生古太太展示瘋石項目的細則，她說：“讓箍重新出山吧。之前人們沒有機會看清她，這一次，是個讓所有人讀懂她的好機會。”


  古太太眼含熱淚，她哽噎。


  一周以後，#假如你有一顆後悔藥#的詞條在網絡誕生。再一周，#我還有機會嗎#裹著巨大的熱度跟上節奏。三天後，戚澄在手機上刷到了她方案裏出現過的那句話：#箍再現江湖，靈猴重出世#

  瘋石項目的簽約儀式上，古太太用力抱緊了戚澄。戚澄大膽開口，和古太太提了個請求。她說：“薑妍能做您的助手嗎？她是個很有想法的創意工作者。”


  “當然，”古太太用坦然地眼神望向她，承諾著，“隻要她願意，我一定毫無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