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相近 010

  Sheldon為戚澄舉行了隆重的接風喜宴。桌子拚在一起蓋上了一塊滿是太陽花的桌布，雙層的星空蛋糕，各種莓果從頂端灑下來，蛋糕頂部坐著一隻可愛的獨角獸，它的犄角是彩虹色的，尾巴也是。


  嘟嘟對進門的戚澄打出一隻禮花彈，漫天飛舞的彩帶落在戚澄的頭頂，肩上，連她哭腫了的眼皮上也沾著閃亮亮的金粉。


  Sheldon內的所有人都在歡迎她，唯獨少了梁川。


  戚澄忍不住問艾竇：“他還沒回來？”


  “哦，是呢，他有要緊事辦。”艾竇開了香檳，說，“來！讓我們舉杯歡迎小橘子凱旋歸來。另外，今天這頓大餐說好了是富川埋單，所以，也感謝老板。”


  桌麵上，堆滿了嘟嘟預訂的牛排、鮮果、美酒和刺身，艾竇張羅著吃喝，所有人都很開心，隻有戚澄依舊心事重重。


  “不許生我氣了！”薑妍端起香檳要與戚澄碰杯，她說，“幹了這一杯，我們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戚澄從不飲酒，但她不願拒絕薑妍遞來的橄欖枝，她沒有猶豫，立刻揚起脖子一口幹掉。酒精劃過喉嚨，她感覺到一股熱流迅速從胃裏翻上來湧上麵頰，她的臉立時就紅了。


  “大氣！靠譜！能處！”


  薑妍欣喜地笑，她也不甘示弱，一口將杯中酒飲光。


  戚澄並沒有酒量，一杯酒下肚，眼皮就開始發沉。她剛剛差點失去友誼，不由後怕，她拉住薑妍確認：“你真的不願意去古太太那裏嗎？”


  薑妍皺了皺鼻子，她扁扁嘴說：“也不是啦。這麽跟你說吧，我不在乎能不能出名，也不在乎能不能發財。相對那些，我更在乎有沒有三五知己好友，能不能自由安排自己的人生。最開始，你沒有和我商量就讓我去找古太太，我確實心裏抵觸。因為人生就這麽長呀，做了這件事，就不能做那件事……”


  “對不起，”戚澄聽懂了，她打斷薑妍，說，“我可以去和古太太說，你可以不用去的。”


  “沒有啦，”薑妍笑著說，“可是後來去了以後又發現是很好的體驗，古太太真是個很好的人，和我分享了很多創作心得。都說了氣話不能當真，一筆勾銷好不好？”


  “可是，你也有自己想做的事呀，”戚澄睜著沉重的眼皮，問，“對了，你有什麽想做的事情？”


  薑妍眼波流轉，輕咳了一聲，伸出手指悄悄指了指艾竇，閉嘴咬牙悄聲說：“就他啦。”


  戚澄已經醉了，她沒有撐多久，就伏在桌上迷迷蒙蒙地睡去。一屋子的年輕人，就數薑妍最能喝，她端著酒杯到處和人碰，但艾竇躲著她。


  因為梁川曾經這樣評價過艾竇的醉態——“喂，你醉了以後活像隻哈士奇。”——他才不要喝醉，在女神麵前二成條哈士奇。


  薑妍有些醉意了，眼神嫵媚，她逮住艾竇，問，“你幹嘛不跟我喝？”


  “不喝了，我們聊聊天，”艾竇小心拿下薑妍手裏的酒杯，認真地問她，“小薑餅，BDD是什麽東西？還有，變形恐懼是什麽東西？”


  薑妍的表情凝滯了幾秒，原來他沒懂啊……她還以為他是聽懂了一切，才衝進病房裏握住她的手的。


  略有些失望，更多的忐忑冒出來，薑妍的心底湧出艱澀。可這就是她的選擇，是她要麵對的人生啊。


  薑妍垂下眼皮，奪回酒杯，喝掉杯底的伏特加給自己打氣。


  “我漂亮嗎？”


  “漂亮極了。”


  “如果是整出來的呢？”


  薑妍用盡力氣說出這句話，她勇敢地盯著艾竇的眼睛，捕捉著他的表情。他是吃驚的，但還好，沒有鄙夷，或者害怕。


  薑妍微微扯動唇角，強撐笑意說：“我必須要說出來，否則的話，就是拋棄自己。我整容並不是要拋棄自己，我隻是心懷希望，想要變得更好。”


  “疼嗎？”


  艾竇的回應讓薑妍的眼淚滾出來，她伸出手指玩笑一般彈掉，說：“廢話。”


  “所以BDD是什麽？後遺症？”


  “就是會忍不住想要整容的病。”薑妍的神情有些低落，她說，“對，我有病。當我覺得自己完美的時候，我會自信爆棚，就像現在。但是如果有一點點缺陷，我就會陷入低穀。知道那時候我為什麽要讓戚澄冒充我來跟你見麵嗎？因為手術失敗，我太醜了……”


  艾竇皺起眉，他搖著頭站了起來，然後一把攥住薑妍的手，拉著她跑進了他的工作坊。


  “我給你看個東西。”


  艾竇猛地拉開身側的白色紗簾，露出了一整麵牆的展示櫃。幾十個他精心雕琢的翻糖作品陳列其中，以“雙馬尾李逵”和“薑餅新娘”為絕對的視覺中心。


  薑妍望著淺棕色長發少女的翻糖人偶發呆，那分明就是她出現在鏡遇廣場的裝扮。人偶唯一違和的地方就是一頂鵝黃色的貝雷帽，薑妍記得那天戴著貝雷帽的是戚澄而不是她。


  可是那少女在笑，她笑得甜美，那就是她。


  “你一定不會相信，那天我就看到你了，車經過廣場的一瞬間，我隻看到了你。你美得讓我移不開眼睛，回來我就做了這個打算送給你。隻是，不曉得怎麽回事，視覺錯位，多弄了一頂帽子，才拿不出手……”


  艾竇看薑妍的眼神充滿愛意，薑妍的心潮澎湃，她想：下一秒，他就會和她表白，一定會！


  “小薑餅，其實，”艾竇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憋了半天，他泄氣一般說，“其實我也有病。我有選擇恐懼症，很麻煩的，可能離開Sheldon，連工作都會找不到……”


  “選擇恐懼症？什麽意思？”


  “就是無法做決定，當有選擇的時候……”


  “那意思是你連喜歡誰都決定不了嗎？”


  “不是！”艾竇光速抬起腦袋，用喊的音量說，“那早就決定了！”


  他的眼神在訴說著愛她，可是嘴巴卻笨得張不開，薑妍等待著，又在等待中慢慢平靜下來。


  她相信艾竇的話，她喜歡他想拉她手卻又不敢的樣子，也喜歡無意間從折射物裏看到他總是盯著自己的樣子，更喜歡他給自己密密麻麻的留言訴說一日雞毛蒜皮的樣子。


  “我能把那個拿走嗎？”薑妍體貼地岔開話題，不再為難艾竇……這個時代了，還能碰到這麽純真可愛的人，她願意等的。


  艾竇已經一腦門都是汗了，見薑妍問他要“薑餅新娘”，他小雞啄米一般點頭，打開櫥窗一刹那，他又反悔了，他說：“要不然我把帽子砸掉再給你吧……”


  “不要！”薑妍立刻打斷他，說，“那不就禿了嘛！你要把我弄禿？！”


  “那我再給你做一個。”


  “不要。我就要這個。”


  薑妍目光堅定地看向笑靨如花的翻糖人偶，內心湧起無限的甜蜜。她到底還是等到了，這命定的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