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無根之脈
李有田端起涼了的藥湯,喝了一口直皺眉,說:“好苦呀,還有一股腥味。”
我心想,百年僵屍的腎髒,味道能好才怪了?
我說:“你捏著鼻子喝吧,喝藥而已,又不難。”
李有田爹朝他一瞪眼,“你個完蛋玩意兒,老老實實聽林先生的話,這兩天你娘幾乎沒合眼,把病瞧好了,我們一家子才安生。”
李有田歎息一聲,皺著眉,屏住呼吸一鼓作氣幹了藥湯,隨後馬上就嚷嚷著要喝水。
我仔細觀察李有田的狀態,漸漸的,他頭上的汗變少了,陽光曬進院子裏,曬在他身上,他居然沒喊熱。
這是因為屍中靈芝的陰毒正在中和他體內的虛火。
我心裏也有點懸,屍中靈芝是毒中之最,能排其它毒,真的能把蛟化症給壓下去嗎?
李有田還在不停地清喉嚨,啞著嗓子說:“我喉嚨好幹,爹,快拿水給我。”
“等等!”我攔住他,“先不要喝水。”
李有田不停地捏脖子的皮,好像有痰卡著,咳又咳不出來,很快脖子上的血管開始發黑。
他表情痛苦,“閩子,我有點難受……”
我安慰他:“別怕,這是排異反應,不要緊的,挺住就行了。”
李有田突然嘴一鼓,捂著嘴往院門跑,實在來不及了,一口老血嘔出來。
聽見動靜,李有田娘急忙從廚房跑出來,一邊跑一邊拿圍裙擦手,關切地問:“有田,你怎麽了?”
她伸手一碰自己兒子,卻倏地嚇得縮回來了,“啊,林先生,有田身上怎麽這麽涼,跟冰坨子似的!”
我走過去察看,李有田剛吐了血,臉色很虛。我掐住他的脈,感覺脈象頭定尾搖,急促躁動。
簡單來說,就是他的脈會急促地鼓一下,然後左右晃動,就像蝦兒遊過去一樣。
這正是蝦遊脈,也叫無根之脈,三陰寒極,亡陽於外,虛陽浮越。
我掰開李有田的眼皮,他的瞳孔已經變回正常,再看他的嘴,舌苔更重了,白中透著青,那股魚腥味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好像內髒全部爛掉的臭味。
為了確認蛟化症是否被這屍中靈芝排出去了,我說:“李嬸,拿燕子肉來,一小塊就成。”
李有田娘答應一聲,小跑著取來燕子肉。我接過來塞進李有田口中,他嚼了一下,惡心地呸呸吐掉。
“這什麽玩意,又腥又酸的。”
我喜出望外,握著他的手,激動地說:“有田,你的蛟化症已經消失了!”
屍中靈芝的至毒已經殺滅了他體內的蛟化細胞,我心中一塊石頭落地,此前的一切努力,流的血、遭的罪都沒有白費。
這時李有田又一陣猛咳,大口嘔血,把早上吃的小黃魚全吐了,吐完之後牙齒都是黑的,地上一大灘黑汁就像石油似的。
李有田的爹娘可是嚇壞了,焦急地問:“林先生,不是說治好了嗎?怎麽比之前更嚴重了?”
李有田緩過口氣,“快給我水……我快渴死了……”
李有田娘緊張地看著我,見我點了頭,趕緊去給他倒了一大缸子水。
我說:“實不相瞞,蛟化症是沒有藥可以治的,所以我用了以毒攻毒的辦法。現在蛟化症已經去掉了,另一種毒還在有田體內。不過不要緊,這種毒我完全能治好。對了,李嬸,牛肉煮好了嗎?”
李有田娘說:“煮好了。”
“李嬸,你去鍋裏盛一碗肥牛肉湯,越濃越好。”然後我拍拍李有田的肩膀,“有田,接下來你得受點苦,短則兩天,長則三天,我會陪著你,隻要熬過來,你就健健康康的了,以後談女朋友娶媳婦都沒有影響,你一定要信任我,好嗎?”
李有田重重點下頭,“閩子,咱倆一起長大的,我還能信不過你嗎?”
邊上的李有田爹卻神情陰陽不定,甚至趁人不注意,悄悄抹了一下眼淚。
看在眼中,我心裏也有點唏噓。但眼下我必須給李有田希望,不育的事情是不能提的,算是善意的謊言吧!
一碗濃得像油的琥珀色湯汁盛在瓷碗裏端了過來,李有田看著滿是油花的湯有點發怵,說:“閩子,你讓我喝這個吧?”
我說:“對,要喝,不過隻喝一碗。”
李有田問:“喝了一碗就好了?”
有田他爹再也沒了斥責孩子的心情,隻是勸道:“嗐,你這孩子,林先生說啥就是啥,你照做就是了。”
李有田娘心疼他,問我:“林先生,這油乎乎的一大碗也怪膩的,喝了不要緊嗎?”
“沒事的,李叔李嬸,你們放心,我自有分寸。”我鄭重地說道。
等湯涼得差不多了,李有田嚐了一點,眉眼立馬皺縮起來,不停地吐舌頭,“我的媽呀,太油了,這怎麽喝得下去。”
“忍住,一口氣喝了。”我說道。
李有田隻得端起碗來,灌幾口停一下,灌幾口停一下,中間還不停地作幹嘔狀。
這玩意簡直就跟融化的豬油一樣,油了吧唧的糊嗓子眼兒,喝完之後嘴裏一層牛油膜,咽不下也吐不出,可想而知有多難喝。
這滿滿一大碗肥牛汁,李有田足足喝了二十分鍾才完全喝下。
喝完之後他又惡心又難受,吐著舌頭,嗓子沙啞地喊道:“水水水,娘,快給我水……”
李有田娘正要去拿水,我攔住她,“不行,現在不能喝。”
李有田不停地清嗓子,“閩子,這玩藝太膩了,我膩得要死,給我倒口茶喝吧!”
我堅決地搖頭,“治病就是這樣,長痛不如短痛,你一定要忍住,過一會兒我自然會給你喝水的。要不你先到屋裏歇一會?”
李有田一臉為難,看看他爹,他爹難得的摸摸他的腦袋,說:“聽話,要配合治療!”
“那……我先回屋歇會兒去了。”李有田隻得先到屋裏躺著去了。
我坐在院裏等,一直盯著窗戶,李有田娘忙活著做飯,李有田爹吧嗒吧嗒的默默抽了會兒煙,可能是心裏堵得慌,便起身說去田裏看看。
李有田躺在炕上,不時哼哼一聲,“我渴呀,好渴,嗓子要冒煙了。”
估摸時間差不多了,我去廚房討了一個大瓷碗,來到臥室,李有田看我端個碗,吱溜一下就坐起來了,著急忙慌地問我是不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