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黃泉碧落兩不相見
然後,萬念俱灰的蘭昇便走過了奈何橋,喝了那碗能讓人忘卻前世今生的孟婆湯。
彼岸花花開不見葉,花葉生生相錯。蘭昇在陰間的奈何橋畔等了整整三年,卻依舊不見秋雪的身影。站在奈何橋這邊的蘭昇在這三年內也已經看慣了,等待無望的戲碼。
忘川河流淌著渾濁的紅色汙水,滾燙的熱度融化了絕望之人的骨肉和靈魂。看著橋頭上不時的跳入了忘川河水之中而魂消魄散的幽魂們,他也像是受到了蠱惑般,向著橋頭走了去。
渾濁紅豔的河水映照著一張張或美豔或醜陋的臉,他們都張了嘴在召喚著蘭昇。
皮開肉綻的腐屍,穿腸爛肚的無頭屍體,鮮血浸染的發紅的骷髏頭,甚至是殘臂斷腿,都在召喚著他,引領著他的靈魂走向魂魄消散的無盡地獄。
而最為顯眼的便是秋雪或喜或悲的素白臉龐。映照著渾濁的血液,別樣的勾人心魄。
“秋雪。”蘭昇伸了胳膊,向著河水中探了去,怎奈何橋麵太高。他幹脆趴在了橋麵上,對著猩紅腐臭的河水中的秋雪微微的笑了,帶著難舍難分的情緒,眼神溫柔。
“快來呀!來陪我呀,來嘛~”河水中的秋雪探了身子出來,朝著蘭昇魅惑的道,語調輕薄。
蘭昇不禁伸了手想要去握了秋雪伸了過來的手。當指尖就要相觸時,秋雪竟變成了一具腐爛了皮肉的死屍,這個死屍的身上爬滿了蛆蟲,此時正張了嘴想要一口咬住蘭昇伸了出來的胳膊。
“小心!”一個男人的聲音響在了蘭昇的耳測,而同是他也伸了手抓住了蘭昇探出去的胳膊。
蘭昇,見得眼前的秋雪竟然在一瞬間脫了皮肉,變成一堆爛的發臭的屍體。終於是發現自己上當了。
蘭昇回來頭終於看到了麵前站著的男子,那男子身著一身的白衣,帶著白色的高帽,帽子上寫著“你也來了”四個字。這個白麵的男子,麵目清秀,不是白無常又是誰。
白無常見得蘭昇回了頭看著自己,不禁對著他微微的笑了,“你找的人不在這裏麵,她應該已經投胎了。”
“哦!”蘭昇回轉了頭在橋上看著奈何橋下的猩紅的灼灼紅浪和開在了河岸兩邊被鮮血染紅了的紅土上的漫漫彼岸紅花蒼蒼,茫茫無邊的紅浪,翻卷在漆黑不見天日的陰司裏,美得勾魂攝魄。
“投胎去吧!說不定秋雪已經投胎去了。”白無常無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我在奈何橋畔等了你三年了,可是你究竟在哪裏?你應該是真的厭倦了我了吧!所以你一定早就喝了那碗孟婆湯,將我忘了個幹淨。
嗬嗬嗬……,可是我不想就這麽忘了你啊!我好怕,當我再次看到了你,你對我的態度是默然的,視我如行人。而我也怕自己會再再次與你相見時卻認不出你。
“快走吧!不然就來不及了,你這種情況我看多了,跟我走吧!”白無常在邊上淡定的道,“人生在世誰也會有舍不得的,不若就忘了的好。”
“哈哈……,是啊!我死了竟還是覺得不若就此幻滅的魂飛魄散的好,忘了你也就忘了痛。可那樣的話我就永遠都遇不到你了。所以,便是你不記得我了,我也要在輪回轉世中尋了你出來。”蘭昇的眼底映著忘川河水裏的灼灼紅浪,像是燃燒了起來般。
“考慮好了嗎?”白無常看了看奈何橋那邊,在望鄉台上排的長長的鬼影道。
“嗯,我要投胎。”蘭昇的眼神虛無縹緲的望向了遠方,看著前方排的長長的隊形,黑壓壓的一片。
蘭昇隨著白無常向著望鄉台走了去,一路上白無常同著他說了好多。
“過了奈何橋了,就是望鄉台,過了望鄉台接過了孟婆用忘川河水煮的孟婆湯,便可以去十殿閻羅那裏的轉生台投胎去了。”白無常看了眼失魂落魄的蘭昇搖了搖頭道。
算了,反正他也聽不進去,就不說了。
白無常將蘭昇送到了望鄉台前便走了。望鄉台隻是一個普通的土丘,蘭昇站在了上麵再次的看了眼凡塵的景象,人間依舊繁華的似是夢境一場,百年的光陰仿佛不曾影響了它。
而那裏早就沒有了自己珍視的人了,還是走吧!秋雨我是不是太自私了,這一輩子都惦念著另一個人,忽視了你和家人。
蘭昇,低了頭,眼淚再次濕了捂著眼睛的雙手,淚水穿過手指的縫隙滴落在了望鄉台的黃土裏,便消失不見了。
“走了!”身旁的鬼差見得蘭昇一直的站在原地,堵了後麵的鬼眾,便不悅的催促道。
蘭昇被鬼差推得一個踉蹌,便自望鄉台上摔了下來。他掙紮著自地上爬了起來也便向著前方的孟婆去了。
排在蘭昇前麵的是一個年方二八的女子,此刻她見得孟婆遞了一碗湯水給她,便連忙用手推到了地上,便想著趁機逃。
可她腿還沒有邁動,身子便如是被禁錮了般不能動彈。
孟婆其實不是個婆婆,她是位美豔的女子,身上穿著一襲紅衣,身子像是融入了身後漫漫盛開的彼岸花中般,美豔卻給人可怖的感覺。
女子重又端了一碗湯水遞在了她的嘴邊,用手抬高了她的下巴灌了進去,便解除了她身體的禁錮。
而那個姑娘在喝了這碗孟婆湯後,終於安靜了。安靜下來的那個女子儼然隻剩下了懵懂無知沒有回憶的靈魂。
那個女子被兩個鬼差帶到了輪回台的方向。
蘭昇看著這一幕,也終於明白。人啊!總是不願舍棄了回憶,無論是美好的還是不堪的。
“年輕人,你也要學那位姑娘一樣逃跑嗎?”紅衣的孟婆,看著怔怔的發著呆的蘭昇,麵上掛著和善的笑道。
“沒有。”蘭昇道,並順從的接過了孟婆手中的湯碗,一飲而盡。就在蘭昇喝著這碗湯的時候,他的記憶便如是一本厚厚的書,而那喝下的湯水就像是一把火,火舌慢慢的就吞噬了他所有的記憶。
當一碗湯水喝完了,他也終於隻剩下了一個如白紙般的靈魂,不再知曉什麽是愛,而什麽又是恨。
一滴淚自他空洞的眼眶內滑落了下來,透著令人痛心的淒涼。這一日他投胎了,也便是十七年前。算起來,他也有十七歲了。
緋桃樹下洋洋灑灑的花瓣,因著秋雪魂魄的虛弱而慢慢的都在風中化為了一縷粉紅色的青煙,到最後這可緋桃樹,最終隻剩下了黑黃的樹杈。
司命星君來到了秋雪的身邊,將搖搖欲墜的秋雪扶到了桃花樹下坐了下來。
“我知道蘭昇他在哪裏?你要不要隨我去看看。”司命星君聲音溫柔的道。
“真的嗎?”麵色蒼白的秋雪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眼睛裏的光芒比尋常人都要晶亮。
“是的。”司命星君道。
“他在哪裏?”秋雪顫動著嘴唇,激動的道。雖然她沒有了心髒,可依然可以感受到心髒處的跳動。
蘇簡聽得秋雪因為虛弱而氣虛喘息的聲音也不禁抱了小狐狸走了過來道,“秋雪你沒事吧!”
“嗬嗬……。”秋雪見此不禁笑了兩聲,“我沒事!”
臥在蘇簡懷裏的少白看得秋雪的魂魄不穩隨時都有散去的可能,便吐了內丹暫時的讓她埋入了秋雪的體內,以使她的魂魄穩固。
除了蘇簡是凡人沒有看到少白自口中吐出的內丹外,秋雪和司命星君都是看到了的。隻見一個又半寸的透明珠子自少白的口中吐了出來,然後飛向了秋雪的腹部直接就隱藏了進去。
司命星君奇怪的看了眼少白,其實這秋雪的魂魄並沒有虛弱到需要內丹的地步,少白這是?
而秋雪則向著少白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內丹一如了體內秋雪便立刻的恢複了精神。
“謝謝。”秋雪朝了蘇簡的方向道。
而蘇簡自以為是在同自己說話,便訕訕的回了句不客氣。
蘇簡也想明白了,既然自己與幻境中所謂的蘭昇或是該叫他少白吧!和小乖的相遇本來就如同是奇跡般的存在。
自己能遇到他們不是算是賺到了嗎?人不能太貪心的,現在夢醒了生活還是要繼續的。雖然夢醒後會痛,但痛卻是一種好的事情,因為隻要是我的心還痛著那就證明了你們曾真的存在於我的生命裏,在我的記憶深處紮了根。
“秋雪,你想睜開眼睛看看蘭昇嗎?”秋雪道。
“你……,該不會是讓她附在你的身上吧!”司命星君道。
“是,我是人而且我能看到鬼說明我是極陰的體質,因而她應該能上我的身。”蘇簡望著秋雪和司命星君微笑著道。
“你們就真的不恨我嗎?若是你們破不了這幻境,便都會困在裏麵的,你們知道嗎?”秋雪愧疚的道。
“我知道這結界的打開你也是盡了自己的全力,若不是如此,你也不會受如此嚴重的反噬。”司命星君也不禁軟聲道,“你是一個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