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先定一個小目標
醫館內的晚餐很簡單，兩葷兩素，加上一個豆腐小菜湯。不過即便如此，還是讓吳悠感到很滿意：菜不多，但勝在精致，味道好。
“老朽是衛國楚丘人，複姓淳於，單名一個誠。敢問公子高姓大名？”
“不敢稱高，在下吳悠，鄭國人，現下正在四處遊學。”
“少年士子四處遊學乃是常理，不過像公子這樣年紀輕輕便醫術通神，也確實是罕見。實不相瞞，老朽年輕時也曾到王京一帶遊學，現下幾手粗淺的功夫，都是那個時候跟著王京的醫官學來的。敢問公子，中暑一證，還要分為暑閉和暑闕麽？如果要分，又如何分法？”
“所謂中暑，簡單的說就是在高熱的環境裏，人體吸收熱量過多，進而出現一係列症狀。至於說暑閉和暑厥的區別……
有的人平素身體強壯，聲高有力，腠理堅實。這樣的人中暑後，其自身的反應首先不是排除暑熱，而是想自我調節。所以病人往往會出現麵色赤紅，神煩高熱、氣息粗促、皮溫燙手而無汗。這是外界的熱量進入身體後沒有出來，好似被關在了身體裏。故而稱為暑閉。
而有些人，平素身體就較為虛弱。這樣的人中暑後，身體很快就會自動產生保護機製，即通過大量的流汗，將暑熱排出體外。但是，如果暑熱不止，汗液流失過多。那身體的元氣也會隨著大量汗液的排除而丟失。進而出現麵色蒼白、氣息微弱、冷汗如油、四肢厥冷、脈微欲絕等表現。這個，便是暑厥哪。
對於前者，因為是熱量關在身體內出不來，屬於實證。所以要用泄法，比如老先生您一開始用的針刺十宣穴放血，讓身體內部的熱量有個宣泄而出的通道。對於暑閉病人來說，就是正確的。
但是對於後者呢，他是暑熱已經出來了，不過是在排除暑熱的過程中，自身的元氣也跟著大量的出來，進入導致暈厥。這種病人就是虛證，非但不能用泄法，反而要用補法了。所以一開始老先生用泄法，病人的十宣穴沒有鮮血流出，就是因為汗液流失太多，血液已經不足，流不出來了。相反，若是再這麽泄下去，病人的元氣丟失速度會更快。
總的來說，一個病人在暑濕的環境中暈倒後，判斷暑閉還是暑厥，第一點便是看病人有汗還是無汗，無汗多是實證，有汗多是虛證。然後再試皮溫高低，皮溫高多是實證，皮溫低多是虛證。第三探氣息粗還是弱。氣粗多是實證，氣弱多是虛證。如果一個中暑的病人，無汗、溫高、氣粗，肯定就是實證。相反則是虛證。然後實證就用泄法，虛證就用補法。總之，隻要這三點掌握住了，暑閉、暑厥，一般就不會出現辨證錯誤了。”
淳於誠在聽完吳悠的解說後，閉眼沉思了好一會。然後睜眼，起身，整理衣冠後，鄭重的走到吳悠麵前：“今日得先生教誨，方知虛實之辨。請先生受我一拜。”
“不敢，在下比老先生年紀小了太多，不敢受老先生大禮。”
“達者為師，不在年齒大小。先生不知，我衛國以農耕為主，每年夏收的時候，中暑的農夫不知凡幾。老朽才疏學淺，十個中暑病人，隻能救回五六個。原先還以為是病家的親人送來得晚了，今日聽先生一言，方知是老朽自己技拙。天幸遇到先生，又蒙先生解惑。從此之後，我衛國的中暑病人，又多了幾分生機。先生的功德，至深至大矣。”
說完這番話後，淳於誠不等吳悠出口推辭，認認真真的對著他行了一個大禮參拜。
“哎呀，這可使不得，老先生快快請起。”
“先生，雖是四處遊學。但老朽觀先生的醫術，今日所施妙手，不過九牛一毛爾。老朽厚顏懇請先生在我楚丘，在老朽家中多待一段時日。老朽以及楚丘城內的醫者，也好時時請宜。老朽代衛國數十萬生靈，再拜先生。”
看著拜伏在自己麵前白發蒼蒼的淳於誠，吳悠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從今天下午入城開始，他對這個世界的認識又具體了一些。
因為這個世界可以修仙，所以整個社會裏最精英的一群人，其主要精力都放到了修仙上。因此，這裏的科技水平發展近乎停滯不說，便是事關人命的醫學，也著實有些落後了。
看看吧，這位淳於誠已經是衛國最好的醫生了，居然都沒有實證和虛證的概念。所謂管中窺豹，可見一斑。通過他，吳悠大致的能夠想象這個世界的醫學水平是如何的低了。
一個農夫，若是因為區區一個中暑就導致喪命。這樣的事情出現了，往往不是單純一個人的生命丟失，而是他所在的家庭要麵臨滅頂之災的問題。哎，吳笛啊吳笛，你口口聲聲說凡人是培養修士的土壤，可若是凡人麵對這麽簡單的醫學問題都手足無措的話，那凡人這個群體如何壯大呢？凡人的數量受限後，修士這個群體又如何壯大呢？
這一切，隻能怪你，誰讓你當年砍了我的肉身，留下了袁慶民那個白癡的身體呢。要是我這十八年沒有被禁錮在玉石裏，恐怕整個中洲，早就醫學昌明，人道大興了。
至於說現在嘛，作為穩健派教徒，還是穩一穩再說吧。也不知道聚海城那一場大戰到底打完了沒有？誰勝誰敗呢？若是吳笛獲勝，以百川盟的力量，他遲早會找到這裏的。那個時候，麵對突然成了名醫的自己，恐怕會心生疑慮，搞得不好又是一劍。吳笛若敗，亂世就要來臨，那時候一個醫生能夠做什麽呢？總之，他吳悠本人，是要低調的。
但是呢，作為一名醫生，看著無數的生命因為這個時代醫術不發達而無謂的喪命。這個，心裏還是有些於心不忍的。
麵前這顆低垂的白頭，或許是個很不錯的人選呢。不管怎麽說，至少醫德是真的沒得挑。把自己的一些先進理念教給他，由他去發揚光大，救治更多的人，應該是可以放心的吧。
“好，我就先在楚丘停留一段時日。不過我有三個條件，請老先生先應下。”
“請先生示下。”
“第一，醫學探討，我隻與你一人進行。你學到之後，要傳授給何人，由你自行定奪，我不幹涉。但是，不準向外傳言說這些理論來自於我。
第二，從今以後，我不再出手診治病人，你有什麽拿不準的，可以來問我，我若是能夠解決的，告訴你解決方法，然後你出麵將病人治愈。同樣，不準外傳這些解決辦法來自於我。
第三，今日已經夜深，我且叨擾老先生一晚。明日我會在此地購買房產。誒，老先生不必多言。我還是比較喜歡自己單獨居住。”
“這……先生不喜虛名，老朽深感佩服。隻是這樣一來，老朽豈不是成了欺世盜名之徒？”
“誒，老先生怎麽能這樣想？所謂神不使則藥不行。病人對醫生在心理上沒有信心，這藥物再對症，其效力都是要大打折扣。我是遲早要離開這裏的，若是我在這裏短暫開館行醫，事後又飄然離去。隻怕以後楚丘城內所有醫生的藥，就都不好使了……如何？老先生若是應下這三條，我就在楚丘多留一段時日。如若老先生為難，我明日便離開此地。”
“……哎，好吧，老朽應下了。”
“這就行了嘛，老石。”
“啊，哦，公子有何吩咐？”
此人暫時沒有看出來有什麽大本事，不過那天晚上他看到迎麵而來的自己，反複催促自己逃跑。僅此一點，就可以確定，此人至少心性不壞。
所以對這個家夥，吳悠覺得若是自己在楚丘停留一段時間的話，是需要他的。
至於說有沒有必要在楚丘停留一段時間。他認為是非常有必要的：經過這幾天的修養，這具曾經大出血的身體，已經逐漸的恢複了。而且他今天下午在救治病人的時候就感覺到，自己體內的仙劍，已經有了蘇醒的跡象。
所以，現在非常有必要找一個地方暫留一段時間。
“明天去幫我問問楚丘城內哪裏有比較好的屋舍售賣，標準嘛，不要在鬧市區，要獨門獨院，安靜整潔。”
“好的，公子，請將此事交給我，保證給你辦得妥當！”
買一棟房子，先住下來。然後好好思考一下，自己以後的路該怎麽走。不，這個目標太大了。不如，先給自己訂個小目標。嗯，那就先成為真正的劍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