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其其格生產
大帳中十分簡陋，左手邊是一個灶台，上邊正燒著水。右邊是一個木質箱子，箱子大概用了很久，上邊鐫刻的花紋都被磨平了。一些雜物整齊的擺放在箱子上。
正中是一個紙屏風，上邊畫著萬馬奔騰的圖案，紙質泛黃，還有被針線縫過的痕跡。
屏風前是案幾，也是木質，和箱子的花紋相似，底下鋪著一張獸皮。
其其格站在案機旁，邀請兩人入座，回身去拿馬奶酒招待二人。
朝顏見她行動不便，上前扶住她道：“不用麻煩您了，你坐下就好。”
其其格笑起來：“你們是遠道而來的客人，我怎麽能失禮呢。”
兩人說話時，一個瘦高男人打簾子進來，笑道：“大嫂，我聽說家裏來了客人。”
“歐格德，你來的正好，我身子笨重，你快好好招待來客，莫要失禮。”
歐格德皺眉，衝其其格道：“大嫂，我那個蠢笨的兄長呢，你都快要生產了，他又出去！”
說罷，走到灶台，彎腰從裏邊取出一個酒壇子。
其其格笑道：“他去放牧了，你莫要說他。他是我見過最聰明的男人了。”
歐格德撇撇嘴，他將酒倒出來溫熱，酒香四溢，帳中很快就被濃濃的香味充滿。
朝顏扶著其其格坐下，肖德赤那說明來意。
其其格看著朝顏的眼中帶了憐憫：“偉大的長生天會保佑你的。”他轉頭對歐格德吩咐：“阿弟，你去將德木圖大叔請來，再去給帳外的馬匹套上鞍。”
歐格德瞪大了眼睛：“大嫂！明年那兩匹馬就可以……”
“快去！”其其格打斷他的話頭。
歐格德負氣出去了，連朝顏都看出他的不情願來，肖德赤那環顧四周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其其格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對二人道：“讓你們見笑了。”
肖德赤那生在草原自是知道部落中，缺人，缺錢，哪怕是缺衣少穿都不可能缺馬。
他奇道：“我不太明白，部落中除了羊之外，最多的就應該是馬了。”
其其格歎了口氣，左手掙著後腰，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向灶台，一邊將熱好的馬奶酒倒在杯中，一邊道：“塔拉族是大王子阿日斯蘭的部落，每年王族的使者會來兩次，征收賦稅。他們不僅要大量的青壯，還要無數的良馬。仗打了五年，賦稅一次比一次重，來的越來越頻繁。直到現在我們整個部落的馬就隻剩下三匹，歐格德之所以不願意將馬借給你們，是我們的馬連放牧都不夠用了。”
肖德赤那皺眉：“可汗不是有令，征收賦稅必須要留夠牧民日常所需，誰給他們的老虎一般的膽子，竟然敢違抗可汗的旨意。”
其其格苦笑：“使者當然是留夠了日常所需，他們帶走精壯的公馬，剩下的全是母馬，沒有優良的種子，肥沃的土地哪裏能結出種子來？”
肖德赤那雙手攥成拳，臉上慢慢陰暗起來。
其其格端著馬奶酒放到案上，舉杯道：“敬偉大的長生天！”
朝顏和肖德赤那舉杯：“敬偉大的長生天！”
三人的酒杯還未放下，歐格德板著臉進來，簾子被他掀的都能飛上天。
“馬鞍套好了。德木圖大叔的母羊下了羊羔，他說一會兒就來。”
他幾步上前，坐下給肖德赤那的杯子續上酒。
肖德赤那看著歐格德雖然不願將馬送給他，卻是真心實意用最好的東西款待他們。
他站起來以手撫胸深深的鞠了一躬，歐格德驚得跳了起來，連連將肖德赤那扶起。
“尊貴的客人，這樣的大禮，歐格德受不起！”
“不，你受得起！慷慨的朋友，你放棄了唯一的良馬來救我的妻子。你對我的恩情，我會銘記在心。”
歐格德的臉微微發燙，他並沒有肖德赤那口中的大方。
他剛想說什麽，隻見其其格突然用手捂著肚子，滿臉痛苦的喊叫起來：“歐格德，我肚子疼。”
歐格德慌了神，罵道：“該死的滿塔格日！我的長生天，我該怎麽辦？”
朝顏連忙起身幫忙：“快去將穩婆請來！”
歐格德撓頭：“穩婆？”
肖德赤那知道朝顏的意思，連忙道：“薩滿！她說的是薩滿。”
歐格德連忙跑了出去，朝顏將其其格扶起來，對肖德赤那道：“你出去在外頭等著。”
肖德赤那點頭，出去了。
其其格緊緊握住朝顏的手：“怎麽辦？滿塔格日還沒有回來，我害怕。”
朝顏攙著其其格到裏間的床上，柔聲安慰：“你不要害怕。你有足夠的時間等他回來。放輕鬆，一會就不疼了。”
肖德赤那剛出帳篷，就見歐格德急急忙忙拖著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過來。
歐格德的速度快的他都有些驚歎！
女人跑的喘氣，大聲道：“該死的歐格德，女人生孩子就像母羊生羊羔一樣，是需要時間的，沒有那麽快。你慢些，我跑的都快要背過氣去。”
歐格德腳下生風，著急道：“仁慈的吉日格勒，你的雙腿像健碩的羚羊，用上你所有的力氣，我家的帳篷就在跟前了。”
他急的直冒汗，恨不得抱著女人跑。
兩人很快就來到帳篷，肖德赤那衝二人頷首，吉日格勒剛剛左手撫上胸口回禮，就被歐格德推了進去。
吉日格勒險些閃了腰，咒罵了一聲。
歐格德在帳外踱步，問站得筆直的肖德赤那：“我大兄在哪？”
肖德赤那道：“滿塔格日在西邊的樹林找孔雀羽毛，我騎了他的馬，他讓你去接他回來。”
“該死！你怎麽不早說？！”
他拉過韁繩，利落的翻上馬，揚起馬鞭就往西邊去了。
肖德赤那皺眉，你也沒給我早說的機會呀，我這是被指責了麽？
帳中，吉日格勒褪下其其格的褲子，其其格的肚子才顯露出來，她的肚子比一般的產婦要大的多。
吉日格勒見狀道：“早著呢。這會還疼麽？”
其其格搖頭：“疼了一會兒，就不怎麽疼了。”
吉日格勒道：“這是正常情況，你不用擔心。什麽時候疼的規律了，在看有動靜。你的孩子太大，生產的時候恐怕要辛苦了。”
朝顏看著其其格大得驚人的肚子，視線落在她嬌小的骨盆上，心下隱隱不安。
“這是我和滿塔格日的第一個孩子，我無論如何也要生下他，拜托您了。”
她轉頭對朝顏道：“朝顏，你的病情耽擱不起，德木圖大叔一會就來了，他會告訴你如何去昌平。你去帳外等他，得到消息就趕快出發吧。”
朝顏心中實在著急回軍中，她本就沒有剩下多久可活了。若是她在路上還要耽擱，真不知道會不會見阿肆最後一麵。
她站起身來，學著肖德赤那的樣子，對其其格行禮道：“偉大的長生天會保佑你。”
其其格點頭，又一波陣痛襲來，她的眉頭緊皺，無法回應朝顏的謝意。
朝顏轉身，一步一步走出帳外，父親的話在腦海中不斷響起：“凡是生產的婦人，腹中胎兒的頭，若是比骨盆要大，是絕對不能順利生產的，小則胎死腹中，重則一屍兩命。”
她不太確定其其格的肚子大，是因為孩子太大還是有很多的羊水。
她看著了破舊的案幾和沒了顏色的屏風，終於狠心掀開簾子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