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九月初九
很快就到了幾日後的花朝節。
侯府內,鳥雀叫晨,晨光熹微,太陽被薄雲纏繞,透過朦朧的雲層,一束束陽光傾下,天空一碧如洗,靜謐的陽光照進房內,帶著溫度的風輕輕掃著,一切都寧靜的心曠神怡,要是沒有深道凨那廝的聲音的話。
沈冬是一大早被深道凨給吵醒的,眼裏帶著還未睡醒的水汽,像是結了一層薄薄的翳,旁邊的鍾漏顯示現在還是辰時,她今日穿著新製的秋香色夏衫,隨意梳了個發髻,簡單又尊貴,就是身上掛的東西多了些,端坐在錦樓的客堂,手裏拿著杯剛煮的濃茶喝來醒神。
深道凨今日穿了件銀灰的直綴長跑,衣服的料子質感極好,腰間束著同色的麒麟紋的寬腰帶,腰帶上掛了一大一小兩枚玉佩,大的那枚更為厚重,通身氣派不已,小的那枚則更為精致,白玉岑岑,光華如月,高雅華貴,而黑發束起以紫玉鎏金玉冠固定著,本就高大的身子更顯高挺修長,整個人豐神俊朗透著與生俱來的高高在上。
他二人都坐在太師椅上喝著熱茶,也沒人開口說話,沈冬是因為一大早就被人從被窩裏吵醒,心裏還有些起床氣沒散掉,深道凨則是因著在想一會去哪兒玩沒心思與她說話罷了。
雖說這幾日在雲浮城好好逛了逛,也弄清楚了今日舉辦花朝節的地方在哪,可就是再逛的多,肯定也是不如阿梨堂妹這個東道主清楚哪好玩的,想到此處,深道凨這才看向那個正喝著茶的少女。
“我說阿梨堂妹啊,今天就是花朝節了,不知道你是怎麽安排的?”深道凨完全沒有吵醒了別人的自覺,舔著臉問道。
沈冬從這位祖宗第一天來見過他一麵之外,之後的幾天就沒見過他,府上也沒有蹤影,想也知道,定是出去閑玩去了!
“安排?什麽安排?殿下這些日子可沒有閑著,我可不相信殿下沒有做什麽安排。”沈冬吹吹杯子上飄著的茶葉浮沫說道。
深道凨聽這話,臉上笑出了一朵花,跑到沈冬旁邊坐著說:“別呀,堂妹,我對花朝節也不甚了解,哪裏會安排什麽,當然是堂妹安排什麽就是什麽了,堂妹你可是雲浮城的郡主,從小在這裏長大,我相信堂妹定是會給我安排一個難忘的雲浮城花朝節的。”深道凨這時又開口道:“等會我們去哪兒玩?”
沈冬放下手裏的瓷杯,對深道凨笑笑道:“去哪?殿下,你可能要失望了,我今天的安排就是坐在院子裏看看雲、喂喂魚、吃吃點心,到晚上再去訂好的畫舫上遊湖,殿下確定要和我一起?”
“堂妹,你可真是變了,我還記得小時候你最喜歡跟著我到處玩了,怎麽現在也跟那些無聊的閨閣小姐一樣無趣了,哎,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就這樣放棄堂妹你的,我相信堂妹總有一天會回到以前的樣子的。”深道凨拍了拍她的肩膀,說了這番話後,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走了出去。
……
夜晚很快降臨,沈冬帶著韶雪韶枝和宮嬤嬤要求下的秋葵冬霜四人上了侯府的馬車向著雲中湖而去。
雲中湖便是雲浮城中唯一的一個湖,相傳在很久之前雲浮城整個城池都被一位得道的道人布下了一道陣法,導致整個城池都被籠罩在濃濃的雲霧中,所有進入其中的人都會迷失方向,等到後來陣法消失才漸漸的演變成今日的繁華城池,原本城中也並不隻有這一處湖泊,隻是不知怎麽回事,自從有了人煙開始,城中的其它小湖都漸漸幹涸,僅剩下一處湖水相反漸漸壯大,人們便統統叫這湖為雲中湖。
沈冬的畫舫就停在湖岸邊,遠遠望去,明亮閃耀,將遠近的湖水都度上了一層光粉,金波晃晃,泛著漣漪。
待沈冬下了馬車就能直接看到自家的畫舫,畫舫外麵看著很是普通,就如同別家旁的畫舫一樣,認誰也不知道這樸素的不能再樸素的畫舫上的人就是雲浮城鎮北侯府的晉陵郡主……
入得畫舫內才知這畫舫的不簡單,內裏每一種裝飾無不名貴,看著卻是風雅寫意,舫間麵積不大,設有一榻、一桌,軟塌旁有一小機,椅子也是分布在各處,四處由珠簾圍起,照明用的是四顆明晃晃的夜明珠,皆以舒適為主,與一般的畫舫內部設計完全不同。
沈冬入內命韶枝幾人拿了些小食並一壺酒便讓她們下去不必伺候,今晚,她想自己待一晚。
沈冬拿著那壺酒,也不去榻上,隻走到設有夜明珠的架子上拿了一棵夜明珠揣到懷裏走出畫舫內室,她默默走到舫沿,也不管地方髒不髒,隻隨地坐下,雙腳在湖麵上晃來晃去,仿佛這樣就能忘掉所有苦痛。
微風吹來,輕輕走過沈冬嬌嫩的臉龐,像是落下一吻,湖麵泛起波紋,沈冬看著不遠處畫舫上靡靡之景,聽見遠處傳來的絲竹管弦,徑直拿起旁邊的酒往口中一倒。
酒的味道可真不好啊,這身體從前應該是不怎麽喝酒的,因為這酒倒在嘴裏怎麽這麽難喝,她前一世是多麽愛喝酒的人,嗜酒如命說的就是她,今日卻是她自醒來的第一次飲酒,就算是和命一樣的酒她都能戒掉,更何況的人呢……
自從上次回憶起前世的一些事後,最近這十來天裏,她時常會想起過去的記憶,明明她已經是沈冬了不是嗎?為什麽?為什麽還是會想起從前的事情?她是用了怎樣的意念不斷告訴自己要忘記,要重新站起來,忘記那一切,忘記那個人,忘記那可怕、痛苦的晚上。
沈冬覺得自己成功了,她平靜無比的麵對一切,仿佛已經忘記了過去,可她發現,這一切都隻是假象,她會想起從前,會痛苦,會傷心。
她閉上眼,感受著清涼的湖風,指尖自然的撫向腰間,可那裏卻空無一物,不再有那個小小的鈴鐺。
沈冬知道,她是在自欺欺人,可就算是那樣,她也不想清醒過來,她寧願活在自己編織的謊言中,也不願相信並沒有忘記那個人。
過了一會,沈冬睜開眼睛,直直望向湖麵的平靜的眼睛裏出現一抹憂慮,久久沒有散去,她皺著眉頭,心想,為什麽會有還會見到那個人的感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