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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我要所有人都伏在我腳下

  拋卻那些會幹擾自己的念頭,魏千城暗暗握緊了拳頭,既然都走到這裏了,退後就絕不會是他要走的一步。


  “這事情吧,得從一個叫馮麟的男人開始說起。”魏明接過任再明遞過來的熱茶,輕輕抿了一口,任再明歎了口氣,很疲累似的將身子倚靠在了沙發上,魏明看了他一眼,隨後靜默了一會兒,低著頭看著杯中茶葉隨熱水上下翻騰,身不由己啊!

  當他在抬起頭看向魏千城的時候,那雙渾濁的眸子裏漸漸氤氳起了過去的一切,那是魏千城等人所無法感受到的掙紮,像孤身漂泊在大海上的遇難者,好不容易抱住了一根浮木,卻在不久後發現這根浮木正在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腐朽,那一片片碎屑從浮木身上掉落,最後轉著美麗的圈沉入深不可見底的蔚藍海底。


  同那些碎屑一樣,沉眠海底,不過時間問題。


  像約定好的一樣,他先去一步,你慢慢走,遲早也會走到他身邊,和他一起走向黑暗的地獄裏。


  已經忘了是多少年前了,又或者是不願意想起,魏明在講述的時候,總是刻意將時間這個概念模糊過去,說者有意,聽者卻是無心,亦或者是說,魏千城他們隻關心事情的關鍵部分。


  馮麟這個名字,魏千城並不熟悉,甚至從未從魏明口中聽到過,但對於任初來說,卻是非常熟悉的,因為任再明的關係,任初從小就知道她的將來可能會麵對怎樣的困境,隻不過讓她沒有想到的是,這些困境全都被魏千城一個人擋了去。


  誰說任再明沒有保護任初,比之魏明對魏千城的重重保護,任初的存在感實在低到無可救藥,這也並不怪對方完全忽視了任再明還有一個女兒,而將所有炮火都集中在了魏千城身上。


  原來,他們的緣分並不是才開始。


  任初抬頭看了一眼魏千城,見他正集中注意力聽著魏明說著當年那些恩恩怨怨,他什麽都不知道,卻又那麽積極地反抗,這負擔原本應該是她和他兩個人一起承擔的,要做些什麽?應該要做些什麽的?她能做些什麽呢?


  按照魏明所說,馮麟是個不擇手段的人,常年混跡黑道的他有著無數種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算是個地地道道的黑暗分子,什麽槍支、毒品、賣淫,但凡能夠大把賺錢卻又風險極大的路子,隻要他願意,必定會去插上一腳,而且因著他的手段和在道上的威望,這生意做的竟然是風生水起,無往不利。


  大躍進時期有句話說得好,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


  在黑道這條路上,馮麟還真就是把這句話貫徹了個明白,他那雙手上到底沾了多少人的血,似乎已經沒有人數的清了,那個人即使想要轉身往光明處走,也已經沒法回頭了,因為往後退回到光明的那條路已經躍過了一輩子的時間。


  更何況,他似乎從不曾想過回頭。


  馮麟這個人,殺人從不講理由,想殺就殺,或者,今天早上出門買油條的時候發現老板少給了半根,然後就當場掏槍把老板給殺了,誰讓老板少給他半根呢?又或者剛才經過理發店的時候突然心情很差,然後就拿著刀子進去之後隨便挑了個理發師捅了幾刀,誰讓他突然心情很差,而那個理發師又碰巧站在他夠得到的地方呢?

  所以,這個世界對於馮麟來說,隻有這個世界的錯,錯不在他,誰讓這個世界沒有順著他的樣子成長呢?


  馮麟鬧出的事情影響力極大,已經足夠造成社會恐慌了,誰希望每天上街的時候都要想著會不會突然被人捅上一刀呢?這樣的日子會不會過得太可怕?

  馮麟太會逃太會躲,狡兔三窟,眼線密布,幾乎每次當警察帶人趕到賊窩的時候,馮麟已經連人帶貨逃得幹幹淨淨,一次落空沒什麽,兩次落空那是運氣不好,三次落空或許是敵人太狡猾,可四次五次六次落空就隻會是警察辦事不力了。


  那時的魏明還不是將軍頭銜,但極強的辦事能力以及廣闊的人脈網絡,讓魏明瞬間成為了所有視線的聚焦點。他是上麵看好的人選,也是所有人都看好的人選,似乎除他之外,再不會有人能夠抓得住馮麟了,然後,他被人推了出去。


  馮麟的事跡早就傳遍了整個警界,上麵的領導迫於社會壓力而焦頭爛額,下麵的小兵因為上麵領導的壓力而疲於奔命,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睡一覺沒有好好吃口飯了,總覺得今天閉上了眼睛明天就會醒不過來,每天都被逼著追同一個人,太累了。


  所以,魏明的出現,就等於給這批人放了一個大假,而他自己則將這燙手的山芋捧了起來。


  馮麟這個人,說起來長得其貌不揚,耳朵後麵有一道刀疤,一直從耳後延伸到下巴,是魏明砍的,在他們第一次交鋒的時候。馮麟是從小就混進黑道的,從單親家庭出來的孩子,從小就不知道父親是誰,母親還是個隻會寫自己名字的文盲,在馮麟踏進黑道的那一天,他母親就因為上街沒看路被車撞成了截癱,肇事司機逃逸了,而那一天,正好是馮麟生日。


  原本還因為顧及母親而猶豫的馮麟,在醫院看到半身是血的母親後,扭頭就出了醫院。


  他對當時領著他走進黑暗的男人說:“我要所有人都伏在我腳下。”


  然後,他殺了那個男人。


  他說,要狠,不狠沒人怕你;要絕,不絕就會後退;後退,就隻有死!

  僅一年,馮麟這個名字就傳遍了整個黑道,不因為僅一年他就建立了屬於自己的勢力,而是因為他的手段,殘忍、血腥、毫無人性可言,堪比現代版十大酷刑,或許還不止十種。


  然而,也就是那一年,他被醫院告知,他的母親停了呼吸。


  聽到消息的那一刻,他似是鬆了一口氣,趕到醫院的時候,母親已經被醫院拉到了太平間,病房被重新收拾過了,很幹淨,幹淨的床單,雪白的顏色,馮麟對著一張空床坐了整整一天,不哭不笑,恍如失了魂魄的軀殼。


  那一天,他甚至還放了消息給魏明,告訴他自己在醫院,但直到他第二天離開醫院,他都沒有等來魏明。


  “為什麽您沒去抓他?”李萬裏突然出聲打斷了魏明的思緒,他倒是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魏明抬起頭的時候就看見麵前幾雙灼灼的視線,不禁笑了笑,說:“那天我其實是去了醫院的,但是從護士那邊聽說了馮麟的事,我就沒有進病房,在醫院外麵坐了一整天。”


  “那天我也去了,隻不過我比你多做了一件事情。”任再明再一邊接了話茬,給魏明的茶杯裏麵續了熱水。


  魏明點點頭,用手指摩挲了幾下略有些發燙的杯沿,低頭說:“你在病房門口的地上放了一枚定位裝置。嗬,如果不是因為這枚定位裝置,或許,也就沒有接下去的事了。”


  “可是你也不能否認,如果沒有這枚定位裝置,我們也抓不到馮麟。”任再明的語氣有些冷硬,顯然還是對當年心軟的魏明抱著不滿,輕輕歎了口氣,任再明拍了拍魏明的肩膀,說:“當年的你年輕氣盛,有著同齡人達不到的人脈和能力,但你的心還是太軟,對該冷硬處理的人給予了善良和寬厚,要知道毒蛇這種生物,是冷血的,是不會感恩的。”


  “我知道。”魏明仍舊低著頭,聲音也低沉起來。


  的確,有很多時候,人會忘了感恩,更何況那還是一條根本不知道感恩為何物的毒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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