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初,跟我回家好嗎?i.
來到法國已經快半個月了,任初手裏拿著灑水器,站在別墅前麵的草坪上,腦子裏有些混亂,回頭看看正在廚房切牛肉的某人,她腦子裏就更混亂了。
這都什麽跟什麽?
“阿初,今天我們中午吃牛肉炒飯!”早起跑步回來的任初,正拿著頸上的毛巾一邊擦汗,一邊喝著從路邊買來的礦泉水,聽到這句話一下子把水噴了出來。
“誒,阿初,你最近的情緒越來越容易激動了。”魏千城手裏拿著刀,聽到動靜,從廚房裏探出半個腦袋來,幽幽地說完這句話,然後又幽幽地回到了廚房。
自從三天前,任初無意提起自己喜歡吃牛肉之後,魏千城已經變著法讓她吃了三天不重樣的牛肉了,真沒想到這小子的廚藝這麽好,隻是,這小子是不是有點腦缺?
“魏……”
任初才一開口,魏千城又探了半個腦袋出來,手上還握著菜刀,麵上單純天真帶著幹淨的笑容,靜靜等著任初對他說話。任初的眉頭不由自主顫了顫,閉了嘴,握緊手裏的礦泉水瓶慢慢轉了身。
中午用飯的時候,盯著麵前這盤洋蔥牛肉炒飯,任初咽了口水,手上的勺子在指間顫抖著,在猶豫五分鍾之後,任初終於抬頭,隻說了一句話。
“有老幹媽嗎?”
魏千城原本低頭猛嚼,驀然抬頭,笑靨如暖陽,含著滿滿一嘴炒飯,含糊不清地回答:“有。”
午飯後,本該是趁著暖日散散步消消食的悠閑時刻,任初卻沒那心思,坐在花園裏,看著那一大片綠瑩瑩的草坪,出神。
她要怎麽辦才好?
她要拿屋子裏那個男人怎麽辦才好?
“阿初,要吃蛋糕嗎?”魏千城裹著一手麵粉,抬起腳頂開高出他半身的窗戶,探出頭來問她。
思緒被打斷,任初回頭,魏千城已經把腿放下,笑著看她,始終是一副打不爛破不掉的溫暖笑容,自跟著她來法國之後,魏千城的嘴角就沒有放下來過,哪有人每天都可以這樣笑著的?
任初以前是不信的,但現在,嗯,還真有一個,百年難得出一個的,就在自己麵前杵著呢。
“吃。”
其實任初本想說不吃的,但看著魏千城那張臉,她說不出拒絕的話,回答完畢,再度轉過身去,聽得身後沒了動靜,任初知道他繼續去倒騰他那些麵粉了,唉,就算任初說不吃,他也還是會做的,問一聲,隻不過是打個招呼而已。
任初撓了撓頭,將短發揉亂,緩緩抬頭望天,說:“你坑我至此,枉為天。”
然而任初不知道的卻是在某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裏,在那一個不大不小的房間裏,沒有開燈,沒有拉窗,某人高大的身子縮在一張椅子上,握著一隻手機,裏麵傳來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
“兒子,其實男人女人都一樣,要抓住對方的心,首先要抓住對方的胃。你要知道,當年你爸可就是拜在你老媽的一手上天入地前後五千年都不會出一個的絕頂廚藝之下,你從小也沒少跟著你老媽在廚房裏鬼混,你媽我的技術,你就算沒學多少,也該是耳濡目染的,要拿下初丫頭,隻要有恒心,那就指日可待。”
“媽,我記得好像隻是因為老爸口重,而你做的菜通常放鹽比較多,所以他吃習慣……”
“閉嘴!”
“哦。”
“反正聽媽的沒有錯,你要抓住初丫頭的胃,抓住她的喜好,她喜歡什麽你就要給,她不喜歡什麽就立馬踹出去。但是,但凡有想要接近初丫頭的……”
“那都會被她先踹走的。”
“嗯,也對。”曹可琴沉默半晌,在電話那頭點頭,然後魏千城聽到對麵電話被人搶走的聲音,他挑了挑眉,不動聲色。
“城子,再過五分鍾,我把阿初的所有生平資料,從她小時候進組織開始,精確到每分每秒的資料,當然還有女人每個月內……嗯嗯?都發到你郵箱,記得查收。嗯,為了兄弟,還附贈真人高清無碼大頭照半身照輔助參考,以及隨時可能出現的情敵資料,你放心,兄弟的終身大事就是我的終身大事,兄弟的老婆就是……”
“你滾滾!”
電話又被另一個搶去了,這回換了王琥,聽到他的聲音,魏千城放下心來,那次在公墓,李萬裏後來告訴了他關於王琥介意的事,本以為王琥不會再願意跟自己有交集,亦或一氣之下遠走,如今看來,他終究當自己是兄弟才那麽生氣的,是自己錯了。
“城子,你在那邊有沒有人欺負你?需不需要保鏢?我這兒有上好的保鏢人選啊,耐打扛摔經撓可做飯可洗衣可疊被可暖床……誒臥槽尼瑪!誰撓我?!”
又是一陣動蕩,電話被換到了另一個人手中。
“城子!我他媽下個月結婚,你回不回來?你要是敢不回來,這婚我就不結了你信不信?”
“你敢?!”
“啊!啊!”
又是一陣類似鍋碗瓢盆被摔倒地上的吵嚷聲,魏千城握著手機輕輕笑了出來,最後那邊的嘈雜突然靜了下來,魏千城臉上的笑意略略僵了一下,緊跟著,電話裏麵傳來了一個極為清淡的聲音。
是一個他不太熟悉卻應該要努力去熟悉的人的聲音。
江茗。
“小城啊,在那邊好不好?要麻煩你照顧我家小初了,她這個孩子吧,在外麵很拚,看起來好像可以獨當一麵似的,但其實她呀,還是有好些小孩子的心性。她不是一個喜歡逃避的人,但如果是碰到實在解決不了的事情,才會選擇離開一段時間,那對她來說並不是逃避,而是去尋找更好的能夠看透自己心思的環境和辦法。小初她呀,沒喜歡過人,也不知道對她來說,你應該擺在什麽位置上,我希望,你能夠多給她一點時間,多給她一點信任,也多給她一點空間,好嗎?”
“好,我知道了,茗姨。”
唯有這一刻,唯有麵對這個女人,魏千城浮躁的心思才會慢慢寧靜下來,這是和其他人說話相處時,無法得到的冷靜和淡然。
“哦,還有,小初她呀,其實並不會做飯。”
魏千城頓了一頓,然後腦中一閃而過某種情景,驀然間有些鬆垮下去的身子突然坐直了,有點不太確信地問了一遍:“阿初……不會做飯?”
“是啊,我記不得是哪一天了,她突然打電話來問我粥要怎麽做好吃。不過啊,我家小初還是很聰明的,隻聽了一遍就知道怎麽做了,她做的還好吃嗎?”江茗的語氣裏帶了笑意,也有些許調侃。
即使此時魏千城身邊沒有任何一個人,連燈都沒有開,自然也不會有人看到魏千城陡然變紅的麵頰,但是他還是感到了突然包裹上來的窘迫和尷尬。
是的,他臉紅了,比以前紅過的臉還要更加紅,心中原本產生過一絲絲的動搖,如今也因著江茗這個問題煙消雲散,轉而變得更加堅定。
“好,好吃的。”魏千城的舌頭一時間有些打結,但很快又用很堅定的語氣說:“這是我這輩子吃到過的最好吃的粥了!謝謝茗姨!”
“不客氣。”
江茗笑著,轉而將手中的電話給了另一個人,魏明,魏千城還沉浸在被告知的小秘密中,聽到魏明的聲音還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隻憑著本能反應叫了一聲“爸”。
“什麽時候回來結婚啊?”
笑容僵硬:“爸,你在說什麽啊?”
“我是說你準備什麽時候把丫頭搞定拖回來結婚啊?你老子我等不及想抱孫子安享晚年弄孫天倫行不行啊?這都半月多了,做事效率太低。”魏明很沒好氣地一頓數落,魏千城在這邊好不容易冷卻下去的臉龐又一瞬間升溫了。
“爸,我……”
還沒等魏千城猶猶豫豫地把話說出口,就聽到那邊曹可琴將電話奪了:“兒子,別理你爸,天晚了,你乖乖睡覺,養足精神明天才好辦事,乖啊,晚安!”
“媽……”
“你急什麽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你不知道啊?更何況初丫頭那是熱豆腐嗎?那是剛出爐還滾燙著呢,不得慢慢來啊?”
耳邊,曹可琴的話越來越遠,最後隻剩下一陣帶來無措的忙音。
“魏千城,你愣在那裏幹什麽?”
猛地,一個聲音出現在耳邊,魏千城驚了一下,隨後才發現自己竟然站在廚房裏發起了呆,一隻手打開了櫃門,正準備是要去拿什麽的呢?
轉過身,看見任初站在門口,然後漸漸向自己走近。
她站在他麵前,身高剛好到他的下頜,他隻要輕輕一俯身,就可以吻到她光潔白淨的額頭,任初就那麽抬著頭,看著在自己麵前發愣的魏千城,猶豫著,但還是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幾晃,不料,卻被他握住。
“阿初。”他喚她的名字,一如往常,溫柔平和,多情寵溺。
任初怔住了,一時間忘了動作,直到那張臉漸漸靠近,放大、再放大、直至模糊看不清,唇上一熱,聽他唇齒之間傳出一個句子:“阿初,跟我回家好嗎?”
那開口脫出的一個字,恍如春雨落眉心,恍如腳下抽新芽,恍如旭日東升,暖陽遍灑,恍如……
這一生,或隻要她了。
似乎尋尋覓覓窮盡一生,不過為了今日這一個字的答複。
足矣。
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