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痛哭的巨人
受泰格一擊重拳，身體撞破有間客棧外牆飛掠而出的卡羅還未站穩腳跟，一堵黑影便由頭頂落下。無奈中，一個極為狼狽的翻滾，卡羅沿著街道地麵滾了出去，背後卻是“轟。。。”的一聲巨響，驚爆而起。緊接著，一道粗獷憤怒的嚎叫震得自己耳膜顫抖，卡羅隻覺得耳邊“嗡嗡”作響，像是有無數發狂的蜜蜂鑽進耳洞肆虐。
“嘩啦。。。蹭蹭。。。”隨著泰格驚天動地的一嗓子吼出，十餘條身板高大、虎背熊腰的身影，從有間客棧內奔出、衝出、飛出。這些沿途護衛泰格與拉薇兒前來參賽的漠國大漢，聽到自己王子憤怒的呼喊，本在房間休息的他們來不及穿上衣物，直接光著膀子，晃蕩著身上唯一的一條底褲，撈起隨身兵器嚎叫著就奔了過來，把被泰格逼在一處略微偏僻街口的卡羅團團圍起。速度之快、反應之快，簡直匪夷所思，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事前預謀好的。
單膝拄地，保持著翻滾後穩住身體動作的卡羅，望著周身把自己團團圍在中間，那比起普通人明顯要強壯數倍，各個在一米八開外的大漢，心中不由慘笑：“他媽的，捅了大馬蜂窩了。這些人，隨便一個比起刀疤和米諾都有過之而無不及，若是破天在手，全力放開攻擊的話？最多可以同時抗住他三人的攻擊。而眼下？嗬嗬。。。背後還有那個據說實力可以衝擊聖階的泰格王子。。。這次麻煩大了。。。”
看著屬下把膽敢冒犯自己妹妹拉薇兒的惡賊牢牢圍困，猶如一頭森林巨熊般的泰格，把踏進地麵窟窿裏的大腿抽出，搖搖晃晃倆下，揉搓著自己倆個碩大的拳頭，發出了滿意的大笑：“哈哈哈。。。格老子的，跑？往哪跑？你跑到天邊也跑不出老子的手掌心，說說吧，你想怎麽死？”
背對著泰格，單膝拄地的卡羅緩緩站起，眼神打量著麵前五六個擺好架勢擋住去路的漢子，心中盤算起該如何脫身：“跑？我為什麽要跑？我又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惡事，是那小妞自己不小心撞到我身上的。我也隻是撕碎了她的衣服，大不了我賠她錢就是了。”
卡羅身後的泰格聞此言大怒：“什麽？你撕了拉薇兒的衣服？阿怠。。。錢算個狗屁東西？格老子的，看來今天不見血還真不行了。”
鬥氣暗中催發，拳頭隨時做好出擊準備的卡羅冷笑：“怎麽？泰格殿下難道不知道，大陸第一院賽事期間是不允許私下惡意中傷選手的麽？那會。。。”
泰格滿臉不屑，雙目中閃現出野獸盯向獵物的凶光：“那會致使全大陸的強者向我出手是麽？狗屁，我呸。。。”一口痰液啐到地上，把地麵上的石板被打出一個窟窿，看著背對自己，緩緩站立身高近倆米的卡羅，泰格恍然大悟道：“哦？原來是你，我記得你的背影。。。小子，這條規矩是針對那些沒有什麽背景，又想在賽事上出人頭地，而自己又沒什麽本事的小角色，哼。。。我乃漠國泰山王的大王子，鐵板釘釘的漠國下任帝王，哪怕我現在打死你，誰敢說半個不字？”
卡羅微微一愣，臂下響起緊捏拳頭的“吱呀”聲：“格老子的。。。唔，看來今天當真脫不了身了，那就來吧。。。借此機會，就讓我提前領教一下漠國大王子的實力，難道說你們還想以人數取勝麽？”
被自己近身親衛，令大陸各國都聞風喪膽的漠國狂熊騎士團團圍困，還能有如此強硬的魄力，泰格在心中有點欽佩起對手：“哈哈哈。。。好一句標準的漠國口音，隻可惜？你不是我漠國的勇士，否側？我當留你一命。。。都給老子閃開，把外麵那些雜鳥全部哄走，唧唧咋咋的吵得老子心煩。。。小子？擊敗我，你就能活下去，我發誓，擊敗我，我的人會把你當成一名真正的勇士，讓你離開。。。所有人聽著，這是我和他之間的戰鬥，任何人不得插手。。。”
“嘩啦。。。”隨著泰格一聲令下，團團圍著卡羅的十餘名大漢，那些近乎赤裸，全身上下隻有一條短小底褲遮羞的漢子朝著漸漸圍來，正欲看熱鬧的人群逼了上去，手中粗大的狼牙棒一通亂揮，哭嚎聲頓時響成一片，人群猶如驚弓之鳥四散而逃。。。
“呼。。。咕嚕。。。”初冬徹涼的刺風襲來，令身穿單薄武士服的卡羅略感發冷。不爭氣的肚皮又開始了呻吟，此時的卡羅終於明白昨天自己遇到的那位沒吃飯的對手究竟有多麽無奈：“格老子的，沒吃飯，果然實力要大打折扣啊。。。那麽？尊敬的泰格殿下？接我一拳吧。。。”
“唰。。。”卡羅話音剛一出口，泰格卻是如狂風般竄了上來，彎曲的粗壯臂膀高舉拖至腦門後蓄力，拳頭上洶湧的勁氣噴吐出一片金光：“哈哈，拳頭？你要跟我來一場拳擊賽麽？我保證，我隻要一拳就能砸得你腦袋開花。。。隻需要一拳，我就能。。。什麽。。。”
“砰。。。”鐵拳擊中肉體的聲響中，一提起打架心情就極度亢奮的泰格猶如一個患了重型腦癱的白癡般，臉色呆泄的望著扭轉而來的剛毅臉龐。那足矣一拳就能砸得對手噴血倒飛的拳頭在擊出的同時，強行在中途停頓。。。
一同呆愣的還有卡羅，因為他實在想不到，為什麽自己的拳頭可以毫無阻礙的擊中對方。莫說對方真的具有可以衝擊聖階的實力，哪怕就是現在，對手的強大也穩穩超越了自己。可是？出奇的是？自己的拳頭居然可以率先印在對方的胸膛上。。。
“呼。。。”初冬的刺風卷過倆人站立的方位，吹得地麵細小的砂礫四起，倆個巨人足足呆愣了好一陣，就這麽保持著各自出拳的動作，大眼瞪小眼的拄在了原地。。。
“砰砰。。。”倆米多的身板搖搖晃晃著後退了倆步，緊緊貼在卡羅腦門上卻沒有砸下去的拳頭隨著身體的抖動無力的耷拉了下去。“噗。。。”喉嚨一甜，被卡羅足有千斤力道的拳頭印在胸膛，胸膛漸漸變得一片赤紅的泰格絲絲血跡從嘴角滲出，而他卻全然沒有在意。他在意的是那張臉，是對方那張臉，那張在自己幼時看到，深深刻在心窩的臉。。。
“呼。。。”細沙飛揚中，卡羅剛毅寬大的臉龐落入泰格眼中漸漸縮小，漸漸縮小，直至縮小成嬰兒的模樣，縮小成那張躺在自己母親懷裏，因病危而痛苦扭曲的小臉。。。在此刻，泰格恍惚間覺得這一切好像又回到了當年，回到了當年六歲的自己。
十七年前，漠國漠都，皇城王後的床榻上，漠國六歲的大王子泰格緊緊抓著母親懷裏嬰兒的小手，不停的搖晃，臉上熱淚滿麵：“阿弟，不要死。。。阿弟，不要死。。。阿弟、阿弟。。。”
“呼。。。”細沙揚過，此刻已經淚流滿臉的泰格哽咽著，嘴裏禁不住輕聲呼喚：“阿弟，阿弟。。。”如同夢遊般，泰格拖動著搖搖晃晃笨拙的身體朝著卡羅緩緩邁去，碩大的拳頭變成寬厚溫暖的手掌撫在了卡羅的臉龐：“神靈啊，偉大的獸神啊。。。你們終於聽到泰格的祈求了嗎？你們終於肯垂憐我了嘛？你們終於把泰森又送回來了嗎？阿弟，我的阿弟。。。嗚嗚嗚。。。我的阿弟。。。”
痛哭聲中，泰格顫抖的臂膀纏上了卡羅的闊背，似乎怕自己一鬆手阿弟又會跑掉，臂膀在逐漸加力。又似乎怕自己用的力氣太大，會傷害到對方，臂膀忽然又鬆了一下。帶著這種想法，泰格驚慌不定。而呆愣的卡羅，腦袋裏瞬間一片空白。泰格落向自己頭頂的拳頭，那勁風至今還壓得自己頭皮一陣發麻。可是？對方竟然可以在全力出擊之下，懸崖勒馬。要知道，有著這麽大的身板，依靠鬥氣帶動的慣性，自己都不能做到這一點。
更為令人難受的？此時的泰格，他的拳頭不在堅硬，而是變成很溫暖、很溫暖的懷裏。他身上的厲氣不再凶煞，而是散發出無限的關愛、疼愛。泰格抽噎的哭聲裏蘊含著蒼天置之不理的無奈、辛酸、悲痛。這感覺，這感覺忽然令現在的卡羅有一種很想哭，很想哭的衝動。。。
比起卡羅還要高出近半個腦袋的泰格，就這麽吊在卡羅身上，抱著他神經質般時哭時笑：“在夢境，曾無數次我都夢到過你，阿弟。。。我夢到，你跟在我屁股後麵，蹦蹦跳跳。。。我們一起在草原放牧，我教你摔跤、教你格鬥，教你狩獵。。。阿弟，你知道麽？無數次，我見到別人家的阿哥，為了保護自己的弟弟被人揍得鼻青臉腫，哪怕遇到草原群狼，那些阿哥都至死不離。。。而我？而我。。。我多麽希望你沒有離開我。。。你還那麽小。。。你沒出世之前，我央求母後給我生個弟弟。。。祖靈保佑，你降生了。。。我滿懷期待。。。我期待著等你長大，等你喊我一聲阿哥。。。”
泰格懷中，卡羅的身體開始了顫抖，霧水開始在眼中打轉。。。
抽噎還在繼續著，抱著卡羅的泰格，伸出大手不停的在臉上抹來抹去：“我看到剛剛降生的你，被醫官清洗之後，皮膚皺皺的，像個小老頭一樣。。。嘿嘿。。。你在母後懷裏不停得哭啊、哭啊。。。我就扮鬼臉逗你。。。可是？阿哥沒用，阿哥怎麽都不能逗笑你。。。阿弟，哥哥是不是真的很沒用？”
靜靜佇立的卡羅聽著泰格語調裏充滿了淒涼，淚水再也控製不住，順著麵頰滑落了下來。。。
倆人的哭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直至驚動正在驅趕人群的漠國皇室狂熊騎士。
哭聲中，仇恨與憤怒驟然攀升，逐漸吞沒了泰格的理智，卻沒有吞沒掉泰格懷中的溫暖：“直那一天，那噩夢來臨的一天。那個強大的薩滿巫師寄於對父王的仇恨，對他最小的王子以生命為代價，下了人世間最惡毒的詛咒，隨著薩滿巫師的煙消雲散，卻也連同帶走了我的阿弟。。。那天，我看著你因為痛苦而扭曲的小臉，我慌亂的不知所措，我緊緊的拉著你的小手指，不停的搖啊、搖啊，我使勁的哭，使勁的哭，我喊著。。。阿弟，不要死。。。阿弟，不要死。。。”
泰格語調中衝天的憤怒讓卡羅為之動容，似乎受到漣漪，卡羅把拳頭握得“吱呀”作響，伸出手掌在泰格的背後安撫著，淚水沿著泰格赤裸的肩頭流淌了下去。。。
此刻，聽到泰格的哭喊，漠國的皇室狂熊騎士皆已返身而回，用人牆把倆人圍了起來。因為？他們不想被人打破這溫馨安寧、令人感動的一刻。漠國人從來不流淚，哪怕掉了一個胳膊也都是咬咬牙，付之一笑。而此刻？當著他們的麵，泰格與卡羅竟然抱成一團，泣不成聲。不管如何，不管出於什麽原因，他們都不能讓人打攪到，自己從來就沒見過流淚的泰格殿下。
“砰砰。。。”與泰格抱在一起的卡羅，用拳頭猛砸對方寬闊的脊背，他們用這種方式，來表達著此刻的心情。
過了許久、許久，直至倆人都哭不出聲音，哭到嗓子發麻、發癢、發啞。卡羅才極為小心的從泰格懷中抽離，生怕眼前漢子會禁受不住打擊而摔倒在地，哽咽說到：“泰格殿下，您的懷抱很溫暖，您的故事讓卡羅感到揪心的痛，可是？我無法欺騙您，或許我和您的阿弟長的很像。。。但是？我得實話實說，我來至埃森特帝國，我的家在托雷城，我叫做卡羅，而不是您的阿弟泰森殿下。。。”
伸手把臉上的鼻涕淚水擦去，泰格對卡羅的解釋充耳不聞，隻是眼含親情的看著他，伸手在卡羅的身上拍打一陣，然後緊貼在卡羅麵前，比劃著對方的頭頂，比劃著自己的鼻尖：“十七年了，你都長這麽高了？都要趕上哥哥了。。。你肯定吃了很多苦吧？沒有阿哥，別人肯定都欺負你。。。你放心，阿哥會把以前欺負你的混蛋打到連她媽都不認識。。。沒有任何人可以再把阿弟你從我身邊奪走，誰都不行，神也不行。。。”
聽到這些話，剛剛止住哭泣的卡羅鼻子一酸，鼻涕再次從鼻孔裏拖了出來：“我的家在托雷城，我師父是劍聖雷炎，我有個姐姐叫安娜。。。我不是泰森，不是你的阿弟。。。盡管，我也有過一個夢想，夢想有個哥哥可以保護我，不讓別人欺負。。。可是。。。”
看到卡羅頻頻搖頭再次抽泣，被眼淚衝洗的泰格模糊中又看到了那張小臉，小臉的輪廓漸漸放大，漸漸放大。。。
忽然，泰格狂吼一聲，發狂般輪起拳頭朝著身邊的親衛一通亂揮亂砸：“是不是你們欺負我阿弟了？是誰惹我阿弟不高興了？是誰害他哭的？你們這群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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