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最後的禮物
繁星綴在夜空，與下方萬千的火霞相映生輝。西漠的沙塵停止了咆哮，狂風收斂了殘暴。人們載歌載舞，淳樸的漠都之境，迎來了新年之禮。
往常戒備的漠都皇城，禁衛得到了難得的假期，去陪伴自己的家人。但凡還有家人的宮女與內務管事，也都額外領取了泰山王的獎賞與家人團聚。若大的皇城，人影已寥寥無幾。
一朵紅雲升空，綻放出五彩繽紛的光纜。乍然的一亮，露出下方一個個麵帶笑意的麵孔。
泰氏王族，按照身份落次有方，排布在一處廣闊的庭院之內。坐在泰山王身側的巫後，朝著其餘宮廷的姐妹，點頭示意，精致的麵孔毫不掩飾此刻的滿足。
泰格大大咧咧提著一個酒桶，凶猛的一口接著一口，豪放的嗓門，粗大的手掌重重打擊著身旁的卡羅，以此來表達此時高興的心情。
距離上次傳承儀式的風波，已過去數日。泰格果然沒有辜負重托，在巫蒼大長老的輔助下，成功獲取了皇級傳承。
而卡羅，相對就比較低調和神秘，他沒有在任何人麵前使用自己獲取的獸魂力量，但從感應上來看，又哪裏逃得過泰山王與泰氏長輩們的眼光，皇級傳承定然也不在話下，這，就是巫後滿足的原因。
近幾日，低調的卡羅隻是默默承納、吸收著莫諾斯的傳承之力，盡最大的能力去磨合他的一切。他不能說出自己傳承的真相，有時候，人一旦失去了信仰，迷途的就不單單是個人。善意的隱瞞，唯有一個人去背負，讓其他人的呼吸不再沉重。
而泰山王與巫後也是同樣，卡羅既然不記得傳承時發生的意外變故，那他們又何須把另外一份沉擔壓在他的心頭？身為父母，又有哪個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快樂的多一點。
財力窘迫的大漠，在放出十數這樣的火雲之後，便聲止啞然。一個個胡須白發的長輩，和其餘的王子們，對此毫不介意，他們用奔放的舞蹈，淳樸的作風，繼續上演著節目。
在此過程中，有很多王公貴族的姑娘都嚐試能邀請卡羅踏上群舞，但卡羅對此都是借助希爾來婉言拒絕，一方麵，是因為自己旁邊還有個冰美人，另一方麵，希爾怎麽能猜不到這是泰山王的別有用意。
這種情況在回拒不絕中，再也無法保持，無奈下，希爾隻有用他法來轉移注意力：“泰山大王，此番拉博夫家族與王室合作，並且我為大漠帶來了新的生機，無論方方麵麵大漠都占盡了便宜，您對此是否滿意？是否也該做出點回應呢？”
希爾話中有話，泰山王豈有不明之理，厚重的手掌重重打擊著胸膛，泰山王大包大攬道：“哪裏哪裏，你此番的作為，顛覆了我對你們家族的看法，也讓我重新認識了商人與商人的不同，和你父親相比，你多了一份人性，卻少了一份理性，與奸詐程度而言，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商人能做到以散財而斂心的程度，你是第一人。”
希爾“哦”了一聲，笑意更濃：“那您呢？作為一名受益者，您應該明白這個道理，有付出才有回報，付出與回報在商人的眼中是正比的，您難道不希望自己和大漠能多收到些回報麽？”
明意之下，希爾是在說反話，“您難道不應該多付出一點麽？”
卡羅推開泰格遞來的酒桶，從座位上站起，踏步向前，朝著泰山王行了一禮：“不用理會希爾，我不需要什麽回報，我能做的也僅此而已，大漠的子民能頓頓飽餐，這也是我個人的希望，就當是為了另一個我，盡了一份心和責任吧。”
泰山王麵容逐漸凝重，揮揮手，示意其他王子和宮人離開：“泰森，這就是你選擇的路麽？你真的確定？你就不怕傷了你母後的心，傷了泰格的心麽？”
歡騰的氣氛隨著諸人的離開，變得死氣沉沉，唯有皇城外傳來從某個大家族的院落裏放出的“砰砰”煙火聲。
卡羅的心狠狠的哆嗦了一把，他不敢去看巫後。
這時，一個渾厚有力的巴掌重重擊打在他的肩頭，泰格甕聲甕氣，打著飽嗝，從嘴巴裏散發出一股濃濃的酒精味：“阿弟，說哪裏話，你不留下，誰留下。。。嗝。。。阿哥我願意跟你平起平坐，隻要父王一死，我上位之後，你就是平等王，怎麽樣？”
如此忤逆的話，讓泰山王的臉皮狠狠的抽動了一把，但細思起來，這也不失為一個辦法，畢竟大漠不拘泥於世俗風格，強者之路才是王道，如今的卡羅無論從實力還是從背景上講，都有這個資格。
泰山王細查過托雷城的實力，第一次真正了解時，著實嚇了一大跳，雖然如今的卡羅沒有在正麵戰場上與帝國交戰的資本，但打上一場普通的拉鋸戰，哪怕是消耗戰，無可厚非，有拉博夫家族財力的支撐，有托雷城諸多聖階坐鎮，他確實在一定程度上有與帝國叫板的實力。
一想到卡羅如今的實力，泰山王的心都有了一種近乎“交易”的奇怪感覺，幾十萬裝備精良的大軍，而且，托雷城與大漠臨壤，即使隔著一條寬達十餘裏，水流湍急的尼羅河，這也不是問題，問題在於拉博夫家族，就目前來看，他所效忠的對象是卡羅，這就是重點。
隻要迎得卡羅的回歸，也就暗示著大漠將得到拉博夫家族的支持，得到商界商盟的支持，從這一點上來看，這正是大漠所欠缺的。泰格啊泰格，你看起來挺傻，腦瓜子卻一點不傻，這個時候，泰山王有了一種後繼興統的喜悅。
“沒錯，我也讚同泰格的做法，你母後也會讚同，平等王，在先祖之前，也並非沒有出現過，魅兒。。。”
看到泰山王眼神中的暗示，巫後大加肯定：“除此之外，巫神殿將對托雷城的年輕人開放。唉。。。大漠的子民崇尚武道，對於魔法有一種天生的抵觸感，這也是導致薩滿巫師人數稀少的一個因素，而真正能達到巫聖階，具有一定實力的強者，更是寥寥無幾，就像你們看到的一樣，上次幫助你和泰格的，就是巫神殿如今能動用的最大力量，長老團。”
麵對泰山王和巫後開出的條件，若是普通人肯定不加思索，立刻就點頭答應。但可惜的是。。。
沒有容得卡羅回答，希爾直接厲言拒接到：“尊貴的泰山王，仁慈的巫後，你們是卡羅的長輩，同樣，我也該對你們尊重。但是，你們不該就此來侮辱我，來侮辱我整個家族，如果這件事被我父親知道，我相信，他絕對不會放過你們的，我發誓，你們會被活活餓死，沒錯，活生生的餓死。”
希爾冷笑到：“您的許諾，確實讓人很驚訝，大度到無法拒絕。但您認為這種條件哪個帝國，不願意對我拉博夫家族開放？嗯？平等王？聖達魯那個陽痿貨曾經在私下裏也是這麽答應我父親的。”
“您認為大漠與光耀帝國比起來，從人口到土地哪個更適合我拉博夫家族的選擇？抱歉。。。我不是看不起大漠，但我的家族傳到今天，您有見過拉博夫家族的人向誰效忠過麽？”
“平等王？嗬嗬。。。誰說我們拉博夫家族不是王者？隻不過，我們經營的是商業帝國，在商界，我們甚至就是神。抱歉，我無法答應，托雷城的托馬斯大人也無法答應，我也認為我的兄弟卡羅更無法答應，那麽，就這樣吧，您已經侮辱了我第一次，我不會給您第二次的機會，您得到的回報也將僅限於此。”
希爾說完，深帶歉意的朝著卡羅施了一禮，算是給泰山王與巫後一個交代。此舉，也是表明了立場，他可以為卡羅做任何事，但你泰山王，抱歉，你還沒有這個資格。
卡羅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重重的吐出：“今天是這一年的最後一天，我又長了一歲，身上的責任又多了幾分，因為時間不等人。”
卡羅朝著泰山王與巫後重重的跪了下去，生平第一次把內心渴望的幾個字呼喚出來，眼淚已經模糊了雙眼：“父王，母後。。。”
卡羅哽咽著：“這條命不是屬於我自己的，當聯軍殺死米歇爾城所有禁衛軍的時候，蘭斯洛特皇室的鮮血灑滿了整個皇城，無論是普通的平民，還是貴族，乃至我皇族，無數的女人在那些禽獸的麵前被玩弄，她們拚命的叫，拚命的叫，卻無法改變上蒼賦予的悲慘命運。”
“她們的男人，沒有一個嚇到躲起來，因為在此之前，他們的鮮血已經在防線上滲透了土地，鮮血看不到盡頭。。。三個主力軍團，六十萬無畏的男兒，因為蘭斯洛特的義氣，導致身首異處，至今沒人為他們收回遺骨，他們死不安息。”
雙眸被被血絲渲染，卡羅的拳頭重重打擊在膝蓋前方，情緒越來越激動：“沒有人退縮，沒有。。。蘭斯的男人在死亡麵前，從來不知道退縮，我承認，克魯斯家族的恥辱，這是蘭斯唯一的傷疤，但是，那些在任何地方都能夠得到尊貴地位的長者，那些我的前輩們，他們放棄了一切，他們放棄了在第一時間營救自己的家人，他們冒著被敵人圍困，身體被利刃撕裂的危險，把我救了出來。”
“黑龍騎士團，金龍騎士團，銀龍騎士團，我的父王，你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他們的存在，他們曾經令無數強大的戰士聞風喪膽，但此刻，他們平靜的躺在濕漉漉的土壤裏。。。一路的追殺，一路的逃亡，僅存的我的親人，我的侍衛，我的那些長輩，一個個倒下。。。”
“為此，為此。。。”
卡羅泣不成聲，壓抑的情緒在這一刻失控，一聲慘烈的嚎叫乍然響起：“金龍騎士團，帝國上將，帝國榮耀騎士，帝國侯爵托德，備戰。。。”
一聲令下，回應的是更加悲壯的聲浪。。。
“三頭龍，進攻。。。”
陷入精神癲狂的人，隻是記得這句口號，殘破的軀體上，殘破的戰甲，條條觸目心驚的劍創，令泰山王血氣翻湧。
托德大吼一聲，拖著殘肢斷臂，手持著卡羅的佩劍‘破天’從一處陰暗的角落竄上城牆，仰天咆哮：“三頭龍，進攻。。。”
如月夜下，哀嚎的狼吼，即使隔著數千米的距離，泰山王都為這份吼叫的仇恨，驚得身體抖動不已，這一刻，他明白了，他深深了明白了。
重重的歎息一聲，泰山王恭敬的站起身子，朝著城牆上那個被歲月埋沒的騎士，把自己王的拳頭放在了胸口，隨後，扶起巫後，緩緩走回了寢宮內。
“有時間多回來看看我們，我也老了，你母後也老了，我不能阻止你的步伐，這是你的選擇。但如果有一天，你盡到了自己的責任，而又無家可歸的時候，就回來吧，孩子。。。”
夜空下，群星點綴，一顆顆閃耀著的星芒，猶如存在心中那份不曾熄滅的希望。沉重的步伐，不隻有體現在一個人的身上，老人的沉重更顯無力，他們能做的隻有默默的支持。在沉默之下，隻能在一旁無力的觀望，更令人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