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7章 金風玉露的相逢(下)
“後來,我和你娘縱馬江湖,過了一段快樂的時光。”
“我們彼此相愛,以為這樣能過一輩子。”
說到這裏,夜王笑了。
“好一個彼此相愛,以為能過一輩子!”鳳青翎冷哼了一聲,直接打斷夜王的話,“故事若隻到這裏,也算一個才子佳人的浪漫故事了。隻可惜——”
“故事中的女子失蹤多年,男人卻始終留在夜國,守著他的王後,從不曾尋找過那個女子。隻可惜——”
“多年後,女子香消玉損,男人不但什麽也不知道,還日日在書房畫著他的王後。”
“就連生命到了彌留之際,他最想見的,依舊他的王後。”
鳳青翎的話,夜王無法反駁,他看著鳳青翎的背影,嘴角浮上一抹若有若無的笑。
“若暖暖知道,你我父女相見,一定會很開心。”
“青翎,為父真的很希望你能叫我一聲父親。”
夜王眸中全是期待,可他同樣清楚,他的這種期待,十之八九要落空。
鳳青翎雖關心他的身體,可也怨他多年來對她娘不聞不問。
果然,鳳青翎開口便是諷刺:
“若我娘知道,她曾經義無反顧跟隨的男人,很多年前就已經不愛她,一定會後悔。”
“年輕時的堅持,自以為是最美的邂逅,為了愛不顧一切。”
“很多年後,才發現是一場笑話。”
“所謂的兩情相悅,不過是男人厭倦婚姻時的出逃,不過是遇見如花美眷的一場逢場作戲,當繁華褪盡,留給女人的是無盡的黑暗與絕望。”
“有的時候,我會慶幸,幸好我娘離開得早,否則,當她看見她的男人對另一個女人情深義重時,她會如何傷心欲絕。”
鳳青翎說著,將一簇烤過的銀針捏在手上,然後朝床邊走去。
“和你娘在一起那段時間,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我幾乎忘了我是夜國的王。”夜王繼續,仿若沒聽到鳳青翎那段話。
“我們在一起隻有一年。”
“我離開時,是第二年的春天。我的屬下找到我,告訴我王後病了。在我離開的那一年,大蠱師去世,王後沒有派人通知我,那一年,南疆群龍無首,各部落蠢蠢欲動。”
“王後頂住壓力,一邊處理夜國政務,一邊幫助她的妹妹媚雅站穩腳跟。”
“那一年,王後痛失親人,積勞成疾,還差點被蠱反噬。”
“這些,是我欠她的。”
“我沒有告訴過暖暖我的身份,她一直以為我是秦國人。直到離開那日,我才說,我來自夜國,是夜王。家國有事,不得不回,我叫她等我,我會娶她。”
“回到夜國後,我看見王後已瘦得隻剩一層皮包骨,身體被蟲子咬得麵目全非。我這才意識到我究竟有多混蛋,我虧欠王後良多。”
“隨著媚雅在南疆的地位越來越穩,夜國也安定下來。”
“次年,夏國傳來消息,說魔教要舉行婚事了,出嫁之人是暖暖。”
“我急了,再次離開夜國,沒有給任何人一句交代。”
“我偽裝成魔教弟子,混入向陽峰,帶走暖暖。”
“回到夜國後,我這才發現,在暖暖這件事上,我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我沒有告訴過暖暖王後的存在,當暖暖看見王後時,她驚訝極了,而王後,則是憤怒,她做夢也沒有想到,當她為了夜國殫精竭力時,我居然和其他女人在一起。”
“那時的王後,我至今記得,她的身上有大大小小的傷,全是蠱蟲咬的,她很瘦,皮膚黝黑。而暖暖,她依舊美得如天上的仙女,她明眸皓齒,顧盼生輝。”
夜王說到這裏,他再次停了。
他自嘲的笑,目光落在鳳青翎手上那一簇銀針上:“你先別急著給我施針,你等我說完,我怕你施針的時候,我無法說話。”
鳳青翎略一點頭。
“當年,我們到底年輕……”
夜王閉著眼睛,歎了口氣。
“暖暖不該惹王後,不該諷刺她……”
“王後性格一向要強,我怕王後給她種蠱,便日日守著她,結果事與願違……”
“王後更生氣,再後來,王後給自己種了駐顏蠱,王後的容貌不但恢複了,還一日比一日美……”
“再後來,暖暖消失了……”
最苦痛的事,夜王隻用了五句。
鳳青翎很容易猜到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
夜王將上官暖帶回來,上官暖看見夜王有王後,雖心有不忿,可看到王後那般模樣,虛榮、驕傲與嫉妒就出來了。
她露出了麵目可憎那一幕。
她美麗,又有男人的寵愛,對王後自然不會尊敬,很可能諷刺了王後醜,又在王後麵前大秀恩愛。
王後自然忍無可忍。
要知道,王後那一身傷,可都是為了夜國,為了夜王才弄出來的,憤怒之下,王後把上官暖弄走了。
“暖暖的消失,我曾派人去找過,也曾恨過王後。”
“因為這件事情,太顯而易見是她動的手。”
“可是,我什麽也無法做,對不起王後的人是我,讓她變成這樣的人也是我。”
“那一年之前,王後也很美,她為了夜國毀了容,她因為我的移情別戀給自己種了駐顏蠱,那種蠱蟲住在人的心上,每個月啃噬一次心頭肉。”
“當第二個月新肉長出,蠱蟲便繼續啃噬,周而複始。”
“我沒有親自去找暖暖,不是不想找,而是不能找。”
“暖暖離開後,我便不能離開夜國了,我唯一離開的那次,是去追暖暖的畫像。”
“當我回來的時候,王後再次生命垂危。”
“她沒有把蠱種在我身上,而是種在她身上,一旦我離開夜國,她身上的蠱就會發作。”
“她知道我不怕死,便把蠱種在她身上,她知道我不會看著她死……”
“我欠她……”
“我,也愛她……”
夜王的眼淚滑下,心頭是沉沉的痛。
這一刻,鳳青翎的眼睛也濕潤了。
她忽然不知道說什麽,捏在手上的銀針有微光閃過。
“我給你施針吧!”她說。
夜王點頭:“聽說有讓人昏睡的穴位,你給我紮一下,讓我睡會兒,等到天亮後,我還想見她一麵……”
我想問問她,這麽多年了,我都要死了,你什麽時候才能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