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禦史將至
按照包拯的意思，四個人吃罷了飯之後，就來到了酒店後麵的大車店。
大車店和普通的店房略有不同，其占地麵積極大，院子裏甚至可以並排放得下十幾輛大車，有專門的人負責幫客人照顧牲口。
除了幾間供車夫和平民們休息的大通鋪以外，幾間上好的房間才是給如杜欽和包拯這些比較尊貴的客人住的。
店掌櫃五十幾歲年紀，雖已經滿臉皺紋，但是看上去依然很有精神，也很會說話，四個人一進來，便被他鼓噪如簧之舌，摩挲得心裏極為舒坦。
“這位小爺一看就知乃大富大貴之人，能夠從此地經過，實在給此地增色不少，我這裏有最好的上房，專門留給小爺，請隨我來。”
杜欽被他說得心裏美滋滋的，也不等包拯說話，已經跟在掌櫃身後，走進了打開的上等房間。
這裏還是歸汴京管轄的地方，料想王孫貴族不在少數，隻是如杜欽這般粘有皇親的人卻很少。
杜欽覺得，如果自己能夠依靠這一身皮囊在這裏騙吃騙喝，絕對不是問題。
看著房間內的布置，包拯的一張嘴都合不攏了。
這個小皇爺，敢是拿自己當了冤大頭。
在包拯一再堅持下，杜欽迫不得已提前穿上了包鵬準備的衣服。
這是一件已經有些褪色的長袍，在腋下還故意打起了一塊補丁，透出一股寒酸，就連梅兒都捂著小嘴竊笑起來。
“小皇爺，您這樣一身打扮，要是突然回去，我估計城裏的那些大臣們都認不得了。”
杜欽自己的記憶裏，還有著自己在滁州討飯時候的樣子，穿上這樣的衣服，還真沒覺得哪裏不對。
“嗯，好。”包拯用手在光溜溜的下巴上摸了兩把，似乎很滿意，“來京日久，花光了盤纏的窮書生們，大抵如此。”
杜欽瞪了他一眼。
包拯本就是進士出身，雖然這些年做官明顯發了福，肚子和他的血糖一樣有些偏高，但是，換上一件老舊的袍子，也還依稀有點書生的影子。
晚飯四個人沒有出去，要掌櫃的送進了房間。
半夜的時候，杜欽被一陣奇怪的聲音驚醒。
這聲音就像是有人在地上拖著什麽沉重的東西。
杜欽從床上爬起來，好奇地湊到窗前，這才發現，睡在自己身邊床上的包拯不見了，而在自己房間的窗子下麵，一條黑影蹲在那裏，正一動不動地注視著院子裏另外兩條黑影。
那兩條黑影共同拖著一條碩大的布袋子。
此時，月光正好，可以看到兩個人穿著的破爛的衣服，形象就像是兩個年老體衰的乞丐。
令人不解的是，這樣兩個人居然打開了對麵的房門。
那間客房杜欽已經注意到了，是和自己所住的這間極其相似的布置，也就是說同屬於這裏的上等客房。兩個老乞丐，居然也住在這樣的房間裏，杜欽嗅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味道。
沒多久，兩個人便把布袋拖進了房間，並關起了房門。
杜欽輕輕推開窗子，拿起白天時候用來支撐窗欞的竹竿，對準包拯翹起的屁股用力猛捅，看著他如同一隻突然受到攻擊的大耗子一般直跳起來，然後，“媽呀”一聲撲倒在地上。
“小皇爺，人嚇人會嚇死人的，怎麽說我也是堂堂的朝廷命官，你這樣無禮，當心我去萬歲那裏告你一狀。”
走進屋子，包拯的一張黑臉還泛著驚懼之色。
“大半夜的你胡折騰什麽？”杜欽把手裏的竹竿扔到地上。
“下官並非胡折騰，實在是看剛才的那兩個人有些可疑。”
“你是不是晚飯吃的太撐，想要出來放一放臭屁？我們可是奉旨巡查各地貪官和盜匪的，兩個乞丐也會引起你的注意？”杜欽鑽進被窩，嗬斥道。
包拯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
“你現在可是落榜的書生，出此汙言穢語，實在有辱斯文。”包拯嘟噥了一句。
“切。”
杜欽的目的極其明確，心裏也沒有包拯那麽多的雜念，所以，沒多久便已經沉沉睡去了。
對麵房間點起了一根蠟燭，隱約可見兩個人的影子在低著頭做著什麽。
天亮之後，四個人簡單收拾了一下，走出各自的房間。
包拯似乎還有些懷疑昨晚的那兩個人，弓著腰，小心翼翼地走到對麵的窗前，向屋子裏看去，卻發現屋子裏根本沒有人，隻在地上留下了一條長長的拖痕，和一些還很新鮮的泥土。
一股潮濕的黴味從裏麵湧出來。
“這位客官，您這是……”那位五十幾歲的店掌櫃，不知道什麽時候忽然出現在了包拯的身後，一臉警惕地看著包拯。
“包公子，我們要趕路了，你還愣著幹什麽？”杜欽站在門口，對著包拯叫道。
杜欽的這句話說得正是時候，包拯連忙對著掌櫃的笑了一下，聳動著一高一低的肩膀追趕杜欽等人去了。
掌櫃的看著包拯的背影，似乎意識到了什麽，不過，他並沒有太在意。
七天之後，車子終於到達了清流縣。
杜欽並沒有按照田紳的意思親自去送信，而是通過街邊的一個小乞丐，把信送進了田壬的縣衙。然後，一刻也沒有耽擱，便趕往了天長縣。
清流縣的知縣田壬的確是田紳的親侄兒，上任不到兩年，他通過各種手段，加上田紳在朝中的勢力，已經為自己積攢了一筆不小的財富。平時，和自己這位叔叔間的書信往來不斷，可是，通過小乞丐來送信，卻還是第一次。
這家夥立刻意識到了此信的非比尋常。
這是一封看似十分平常的信箋，也沒有什麽客套之詞，幾乎通篇都是廢話。但是，田壬還是很快從中挑選出了幾個至關重要的文字，將幾個字連在一起，田壬被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速告庸，禦史將至。
這個“庸”字自然指的是滁州知府費庸，而禦史將至，卻是在警告田壬和費庸兩個人，提醒他們在禦史大人到來之前要盡量收斂一點。
“稅銀已經被你占去了大半，這個時候禦史大人前來，又要叫我如何交代。”田壬把信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恨得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