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服務社經營班子度過一劫

  1995年2月14日是西方的情人節，這天也正好是農曆的正月十五日。中國人大多知道正月十五是元宵節，但很少有人知道也是中國人的情人節。究其原因，可能跟中國人比較傳統，沒有外國人那麽浪漫有關。又或許中國這個文明古國曆史悠久，中國人的傳統文化節日太多了，以至一些年青人的新興節日，一時半刻還排不上燦爛文化的大雅之堂。


  不管怎麽說，西方人和中國人的情人節湊在一起，的確是一個很少有的巧合。


  這天上午，夏天正在聽卜一定介紹到黑河證券部落實1000萬元短期存款的情況。卜一定說：“他們正好三天後有2000萬拆出資金回籠，可以考慮給我們，但是，他們要求月息要一分八，而不是年息18%，這點與我們設想的有差距。……”


  卜一定的話還沒有說完，忽然，從營業部到信貸部的走廊裏亂成一團，接著，看見信貸員跑到營業廳看了究竟後又笑著回來。


  徐東海問：“外麵出什麽事了？鬧哄哄的！”


  卜一定馬上跑出去，不一會滿臉笑容地回來說：“原來是情人節，老邵盯上我們單位的小姐了。”


  夏天問道：“他盯上了我們單位的小姐，你高興什麽？”


  卜一定說：“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夏天起身正想出去看個究竟，不料在門口與狼狽不堪的邵敏撞了個滿懷。夏天問道：“邵總，怎麽走得這麽急？”


  邵敏滿臉通紅也不搭話便溜進了辦公室，尷尬的坐在沙發上，一個勁的喘著粗氣。


  卜一定開玩笑的對邵敏說：“邵總，河東獅吼了吧？我早就跟你說，路邊的野花不要踩，你偏不聽，你的耳朵還在嗎？”


  邵敏喘著粗氣，說了句：“黃臉婆，不可理喻！”


  這時，邵敏的老婆走到了過道上，好像還有話說，但看到邵敏已經坐在一個辦公室裏，旁邊還有三個沒有見過麵的經理，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麽層麵的官，不敢貿然進來。這時，邵敏終於恢複了男人的尊嚴，正而八經地對他老婆說：“我正在跟經理談工作，有什麽事回家裏說。”


  他老婆雖然心中雖有萬般不甘、千般不願，恨不得要揍一頓老公才解恨。但看見這三個不認識的人，還是知難而退，離開了湖貝金融服務社。


  看見老婆離去的背影，邵敏又展現了往日的活力，說道：“按照我的脾氣，真的休了她。”


  夏天好奇地問：“你搞了什麽動作，弄到你老婆跟在你屁股後麵跑？”


  邵敏說：“有什麽，一束花唄！今天不是兩個情人節集在一起嗎？我說周天紅幫了我不少忙，說個實話，這小妞我也是有點喜歡，不就買了一束花，祝她情人節快樂。我剛剛把花遞給小周，她就在營業廳吃起醋來。實打實一個醋壇子，太丟人了！”


  三個信貸經理聽了，勸也不是，笑也不是，安慰也不是，真的是無所適從。


  湖貝金融服務社的董事會開了兩個下午。第一天下午有兩個議程：一是由莊宇報告一年的經營工作，這點自然難不倒莊宇了，有現成的總結，照本宣科就行了。二是由楊或然和莊宇介紹在金融服務社考核的情況。楊或然介紹後談了很多找人談話的所謂員工看法，按他的話說是“活的材料”。把焦點集中在莊宇、秦現虹、陳士清、夏天身上。後來，莊宇也不示弱，根據無記名投票的情況把這幾人正麵突出起來，這就形成了群眾的意見與董事長的意見不同。就拿夏天來說吧，他已經做了四家股東的貸款了，沒有吃過股東一頓飯，認識的人都覺得他有修養，辦事幹練。因此，其他股東反而不理解：為什麽楊董事長對他有那麽大的意見？董事們看到經營班子與楊或然之間的矛盾，也覺得很奇怪。他們也不一邊倒，認為莊宇被人民銀行查出的問題要重視，但是，關鍵是要幫助他解決問題。


  “說這四個人不行，就是陳作業一個人行？楊或然行？也不見得。”到湖貝金融服務社摸過底的江河在心裏說。


  第一天會議結束後，莊宇、秦現虹已經看出來了，他們兩人的命運已經緊緊地係在一起了。於是，當晚他們又走訪了幾個股東，得到他們的理解。這樣，楊或然、陳作業的算盤就很難打響了。


  第二天下午的會議，每個董事都發表了正式的看法，一是班子調不調整；二是經營上哪些人要做處理；三是管理上哪些方麵要加強。


  會議開到後來，基本上就是講加強管理的問題，譬如：公章管理，在老總不知道的情況下出了資信證明，查實的當事人必須處理；貸款風險要注意；股東要帶頭，不要大量向金融服務社要錢；董事會對經營方麵不要介入太深、管得太細；等等。好像這個會議再開下去，會說到楊董事長頭上了。


  楊或然聽了真是哭笑不得，有點老道失算的感覺。他想，這些農民出身的人，就是不好把握，會前說得好好的，轉眼就變了卦。難怪有人說：“寧願帶領千軍萬馬，不願管理三頂笠麻（農民）。”這次算領教了。


  最後，楊或然極不情願地結束了會議。


  夏天一上班，就把這幾天辦理的貸款合同匯集在文件夾裏，寫好準備配套貸款的存款清單，待莊宇吃完早餐到辦公室後，逐筆匯報簽字。


  九點鍾，夏天來到莊宇辦公室，莊宇十分高興地與夏天交談。夏天說明來意，莊宇聽得十分認真。


  夏天說：“今天主要是幾筆上年底遺留貸款把它盡快做完。存款配套都到位了，那些存款配套那筆貸款，在這張表上寫得很詳細了。貸款主要是：邵華的泰山工貿公司，最後確定540萬三個月貸款，由卜一定組織來的黑河證券部的1000萬存款配套，存貸比54%；黃忠惠的皇龍大酒店最後一個轉抵押貸款，他找的是深圳金泰實業股份有限公司，法人代表是黃細心，公司在桂園路達銀大廈辦公，引進800萬一年期存款，貸款540萬元，存貸比為67%；陳善為的深圳三八股份有限公司也是轉抵押加擔保，由他們公司的楊武昌副總經理，找了他堂兄楊南昌當法人代表的深圳寶崗實業股份有限公司，在解放路辦公。準備貸款540萬元，存款是他們自己搞來的800萬元，存貸比也是67%。”


  莊宇詳盡看了存款配套表，然後逐一在貸款呈批表上簽署意見，在合同上簽字。辦完後，莊宇以少有的好心情，對夏天說：“你不要急於走，我們再聊一會。”


  接著，莊宇說：“昨天和前天的兩個下午，都開董事會，可以說十分緊張。現在開完了，也放鬆了一點。總的來講，經過我們的努力，結果比我們估計的要好。前幾天，我在心情緊張的情況下，發了脾氣，真的要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計較。”


  夏天說：“不用，大家在一起共事，有不同的看法是很自然的事。關鍵是：大家都要從有利於工作出發的角度看問題。”


  莊宇說：“對了！楊董事長從年前到金融服務社來找人談話，民意測評，都帶著整人的目的，專挑對我們不好的說，根本不是為了搞好工作。這次會議上，就是他在唱獨角戲。他的意見，集中在對我，對秦總、陳經理和你四個人身上。這說明什麽呢？說白了就是：在金融服務社做著事的這幫人都不行。最後，股東都不聽他的，都希望我們努力做好。他就沒有市場了。”


  夏天看得出來，莊宇非常興奮。當然，夏天也是很高興，他對莊宇說：“我這個人是這樣的，領導越信任，自己就越謹慎，覺得一定要對得起領導的信任。像現在董事會那麽支持經營班子，那麽我們自己就要主動看到自己的問題，努力解決好自己的問題。這樣，還怕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搞小動作？”


  莊宇接著說：“所以，首先，我們要團結，要團結一條心。我說心裏話，我是信任你的，你一定要繼續好好幹。”


  夏天說：“我會努力做好的。莊總好像從這次董事會上取得了一些經驗？”


  莊宇笑著說：“你怎麽看得出來？”說完後，他看到夏天隻笑不說，便繼續說道：“以前，我對楊董事長可以說百依百順，要錢給錢，你看那個小鏟島石頭，說是香港機場要他的石頭，鬼才相信他。他是拿這個東西要挾我，還記得我們去陽光酒店見他那回嗎？他就拿這個說事，我頂不住了，才給他300萬的。”


  夏天也覺得楊或然可惡，說道：“其實，我們可以向工商部門了解一下，他是不是在編的公務員，還是退休幹部，還是完全由個體或私營企業選舉的協會負責人。如果是國家公務員是不能這樣放肆的，我們可以向市紀委和監察局反映他的問題。”


  “我這回不就跟他較了一回真嗎！他在會議上借員工的嘴說事，後來，我就把民意測評拿出來給股東看。說真的，這回江河總經理、蔡錦輝書記還站出來支持我。我真的很激動。”


  莊宇說著說著，眼睛有點紅了。


  夏天想：“古人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看我們的莊總，說著說著就想流淚，確實因為動情，有點翻身解放的喜悅。”


  夏天原來就對內地官場的明爭暗鬥甚為反感，以為深圳是靠能力闖天下的沃土。這一年，看了楊或然的作為，和莊宇的忍氣吞聲，看法開始複雜起來。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王花敲門進來說：“夏經理，信貸部打來電話說，有人找你。”


  夏天便向莊宇說：“那我先下去。”


  莊宇意猶未盡：“先下去吧！”


  夏天回到信貸辦公室，看到深圳三八股份有限公司的陳善為、楊武昌、李文峰和一個黑臉大漢在沙發上坐著。看見夏天到來，他們都有禮貌地站起來。


  夏天說：“請坐。”


  楊武昌說：“夏經理，這是我的堂兄楊南昌，是深圳寶崗實業公司的法人代表，我們今天來是想處理貸款的事。”


  陳善為說：“我們的存款不用你說，早就到位的了。你看，我們找一個貸款戶，還要支付他的水電費，才肯轉貸款。”說完，拿出一張支票給夏天看。夏天看了一眼，支票轉給寶崗公司剛剛開立的結算帳戶上，支票金額18萬多元。


  夏天轉而對楊南昌問道：“寶崗公司是自己願意在這裏貸款的嗎？”


  楊南昌說：“是的，這是我堂弟介紹的。”


  夏天又問：“你考慮過日後的是非沒有？”


  楊南昌說：“跟三八股份有限公司打交道，我怕什麽是非！”


  於是，夏天叫來歐忠誠，辦理深圳寶崗實業有限公司的貸款出帳手續。


  半小時後，湖貝金融服務社營業部剛剛把540萬元貸款轉到帳上，楊南昌便迫不及待，馬上把18萬多元轉出支付費用去了。


  看官！就衝楊南昌的這一舉動也就足以說明，深圳三八股份有限公司與楊南昌的深圳寶崗實業有限公司借賬戶辦理貸款，完全是因為他們之間業已存在的利益交換關係。可是，假若日後將這筆貸款訴諸法律時，楊南昌——這位曾經信誓旦旦的漢子，也許會裝得比竇娥還冤，怒氣衝衝地找上門來，高聲嚷嚷他被深圳三八股份有限公司的陳善為和湖貝金融服務社的信貸人員騙了，以致上了圈套。


  究竟這位長得五大三粗的黑臉大漢楊南昌日後會不會反咬一口而成為賴帳一族？且待日後分解。


  下午，夏天帶著歐忠誠到深圳證券登記公司辦理泰山工貿公司所持的上市公司100萬法人股票抵押200萬元貸款的登記。剛剛回到湖貝金融服務社，找夏天的電話來了：“夏經理嗎？”


  夏天說：“我是夏天，請問有什麽事？”


  對方說：“我是石岩貿易公司的法律顧問，叫申公豹。我告訴你，你們金融服務社辦理的深圳凝風實業發展有限公司貸款的抵押登記是沒有辦妥的，明天我要來你那裏拿回房地產證。”


  夏天說：“當初不是你們和凝風公司一起去登記的嗎？”


  對方說：“我跟你說白了吧，我們公司與凝風公司是委托辦理貸款的關係，他辦好了貸款要按協議的數額給我們，這個抵押登記自然是可以的，但是，他們辦下來後不是足額的給我們，那麽這個登記就是假的了。”


  “有這樣一出？”夏天奇怪地問。


  對方說：“這樣吧，明天我到了你那裏，跟你說完，你就明白了。”


  夏天說：“那就明天見。”


  夏天放下電話，心裏說了一句：“苦也！”便打電話約鍾凝風了解情況。


  有詩為證：


  狗年運旺豬年衰，口舌是非接踵來；

  官場纏鬥剛鬆手，業務官司擺擂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