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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六、拆借的質押存單被掏走

  話說寶安公安分局的洪虎當日拿到湖貝支行陳作業寫的有關那張收據的說明和夏天所寫的當初辦事時的請示的複印件後,對該案的偵查結案已經心中有數。


  回到分局後,他將這份材料放到卷宗裏。然後,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裏推敲起來:“這事分兩方麵說,一方麵是莊宇主政的湖貝金融服務社時期,安延公司以非法融資的方式引進存款,隨即毫無節製地放貸,累計放出兩億多元。期間因為安延公司的法人代表朱赤兒在廣州的商業信用活動受到廣州人民銀行的關注,很快由省人民銀行出麵上報人民銀行總行,隨即開始調查朱赤兒的資金供應鏈、商品物資供應鏈,很快便查到了湖貝金融服務社。這時,社領導慌了手腳,幹起了一係列規避人民銀行監管的對策,其中因為擔心在人民銀行的印象中產生大額、集中發放貸款給安延公司,從而資助朱赤兒擾亂市場的行為的結論,便將安延公司帳上的貸款一分為二。在安延公司帳上留了一部分,另有8000多萬元由岸尾公司立帳反映。當時,這樣做很順理成章:安延汽車城建在岸尾村,是一個招商引資的項目;而且岸尾村的30棟老房屋從一開始就已經拿到湖貝金融服務社要抵押給安延公司的。但是,這些帳務設置全部是在人民銀行檢查前幾天辦理的,並不是一開始的原始記錄,這就是案情的關鍵。而關鍵的物證,正是由朱赤兒提供的原始的貸款記錄和借據。另一方麵,在市民銀行接管後,王顯耀他們還是沒有離開金融服務社時期那一套融資方式,不斷要求安延公司組織存款,因此,安延公司又花費了大額資金幫助湖貝支行買存款,以維持開門。這也是貸款本息不能歸還的其中一個原因,說大一點是銀行本身在擾亂金融秩序。現在不怕他們不認帳,剛剛搞到的對這張收據問題的說明,就再明白不過地印證了此事。而且,王顯耀、陳作業、夏天這三位湖貝支行的當紅小生一個不漏。其實,在市民銀行時期花錢買存款還遠遠不止收據上的數字。但是,我隻抓其一點,不及其餘,就能四兩撥千斤。也就是說,這就能有效阻斷他們對岸尾公司脫債的非議了。”


  洪虎思考到這裏,身心開始放鬆,在椅子上伸了伸腰,閉上眼睛,竟然睡著了。


  有一句古語說:“一張一弛,文武之道也。”其實,古人說得並不是很恰切。人們看那自然界,看那萬千事物,看那百態人生,隻要你用心去品味,無不是一張一弛、一正一反,此消彼長、此起彼伏的。所以,有張有弛,不僅僅是文武之道那麽簡單和狹窄。這也應了“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這句俗語。


  與洪虎相反,王顯耀卻是越來越難入睡了。


  他常常因為思慮過度而整晚不能入睡,到了第二天上班的時候,就顯得神情恍惚。有一回,他把轎車剛從自己的宿舍開出來準備上班去,剛拐了一個右彎,那車頭的左邊竟然與香港的貨櫃車的右前邊碰上了。還有一回,他下了班,身心俱疲,開著車駛向了深南路,竟然把車開過了隔離帶,與對麵行駛的車輛發生了交通事故。事後,他馬上叫來支行管理車輛的黃蔓延,如此這般地叮囑一番,不事聲張地把車拖到修理廠修理了事。


  回到家裏後,他跟老婆一說,他老婆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覺得老公總是心不在焉,應該心裏有事。但是,任憑她怎麽問,就是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就這樣,王顯耀一直在心情焦躁不安中應付著日子。


  其實,洪虎那天像耍太極拳般的問話,王顯耀是聽出了端倪的。專案組就是抓住湖貝支行現任領導班子違規經營的死穴不放,逼人就範,要求湖貝支行的經營班子一定要配合專案組的活動。如果不配合,便會吃不了兜著走,有你好受的。而再查下去,萬一查出利用安延公司的利差資金去發動存款大戶的事,那就更加不好辦了,那將是轟動全市的新聞。王顯耀作為支行的一把手,深知這個責任是要自己承擔的。而事件中的相關人物陳作業和夏天則另當別論,陳作業在說明中已經寫明“經集體研究”,那麽,他僅是一個執行者;而夏天就更靠後了,他隻是寫了一個請示給行長研究是行還是不行。行長同意以後,甚至連手續都不是他辦的,也沒有發現他個人得到了什麽好處,在情理上看,完全是從支行的利益的角度來考慮的。而最讓王顯耀思慮的是:洪虎沒有點破另外組織存款的資金。


  他想:“難道朱赤兒這樣仁慈,隻拿出一張湖貝支行提供的100萬元的收據,而把上千萬元的融資利差捂住不說?再看看他發來的傳真上說的話,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信!”


  就這樣,王顯耀總是在焦慮中度日,時刻擔心某些事情會發生。


  世事常常就是這樣無情:屋漏偏逢連夜雨,逆江又遇頂頭風。正當王顯耀焦躁不安之際,一件更讓他上心的事情終於暴露了!


  這天下午,王顯耀剛從總行開完會回到湖貝支行,上了樓來到辦公室連氣還沒有喘勻,陳作業便驚慌失措地走進來,一臉惶恐夾帶無奈之色,對王顯耀說:“王行長,不好了!出事故了!”說完,也不敢坐下,就站在王顯耀的對麵。


  王顯耀從來沒有看到陳作業表現出這樣的神態,估計不會是小事,但還是很冷靜地說:“不要急,坐下說。”


  陳作業語無倫次地說:“剛剛譚飛燕跟我說:‘今天下午張海到西湖春天證券經營公司去拿存單,對方不肯給。說是將錢還了建行的貸款,沒有存單了。’我聽後覺得事情大了,急著等你回來商量對策。”


  王顯耀也許因為事情多,一年以前的事情已經沒有多少印象了,問道:“這個存單與我們行有什麽關係?”


  陳作業看看王顯耀忘了,隻得耐著性子解釋說:“我有一個同學叫尹信,你見過麵的,在西湖春天證券經營公司當財務總監,一年多以前不斷來我們行找我聊天,我們當時認為證券經營公司可以在資金上互通有無,雙方都有意向發展業務關係。一天,他拿著一張建設銀行開出的1000萬元的定期存單,要我們融資1000萬元,我和你推敲以後,就把存單押在我們行,在同業往來中給了他們公司1000萬元。前幾天,尹信又來找我,說建設銀行的存單到期了,要辦理續存手續,我叫支行票據交換員張海把存單拿給他們。誰知拿出去了,就回不來了!”


  王顯耀問道:“為什麽呢?”


  陳作業說:“他們公司說是被建設銀行扣還了到期貸款。”


  王顯耀聽後,心裏已經有數:這是去年與陳作業赴了一場飯局之後私下辦理的一筆拆借業務,也是陳作業利用關係開展的業務,當初還有意避開了夏天和計劃信貸科這個本來應該知道的職能部門而辦理的。沒有想到又出大事了!


  想到這裏,他滿臉的不高興,問陳作業道:“你想好了有什麽好的辦法,應對這個問題沒有?”


  陳作業說:“我聽到這個消息後,整個人都懵了,就等著你回來商量,看怎麽樣善後。”


  王顯耀在心裏想道:“這個事情如果讓總行知道,陳作業肯定完,但是我也不能善終。一是在這筆業務中不但要承擔領導責任,而且在陳作業的鼓動之下,還參與了該業務,也是批準人之一;二是倘若陳作業完了,而我在這筆業務上縱使能獨善其身,那麽陳作業也會在其他敏感問題上說事,像組織存款大戶的費用支出的事,也是一查一個倒的問題。從另一方麵來說,這是一個上千萬元的案子,對上不報,日後落得個知情不報,自己也是難辭其咎的。看來,這回真是抓到了一個燙手的山芋,形成兩難的局麵。”


  王顯耀看到陳作業一臉茫然的樣子,於心不忍地說:“這事我們兩人先作內緊外鬆的處理,暫時不要往上報。你看看跟你同學那裏了解一下,這個西湖春天證券經營公司還有什麽其他財產沒有?有的話,我們與政法部門關係熟,要抓緊采取措施;另外,營業部辦這個事的程序和手續,你自己要看看,有什麽漏洞?補救一下。”


  陳作業感激地說:“我這就去落實,今天晚上我就去找尹信,這樣不講義氣的人都有的!”


  王顯耀說:“先不要埋怨他,要從他口中套出情況來幫我們。”


  於是,陳作業心頭掛著他人難以想象的難言之隱,雙腿像不聽使喚似的邁著沉重的腳步,急匆匆地回到了他自己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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