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二、“‘或然率’是什麽意思?”
第二天上午,在陳作業辦公室裏,王顯耀和陳作業正在審查著遠大公司增加700萬元貸款的呈報資料,兩位行長看到汪洋寫的審查意見總是感覺有點怪怪的,怎麽看也不順眼,便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了一番。後來,王顯耀說:“叫汪洋來問一下,是怎麽一回事。”
於是,陳作業便打了內線電話叫汪洋前來。
汪洋到了陳作業辦公室,看到王顯耀行長也在,問道:“行長們找我?”
王顯耀說:“沒有什麽事,坐吧。”
汪洋坐下後,陳作業問道:“我和王行長正在推敲你寫的審查意見,這個‘或然率’是什麽意思?”
汪洋說:“什麽意思我也不知道,是夏經理提出來的。這麽說吧,我審查了這個資料後,把握不準,就拿到夏經理那裏跟他商量,夏經理對黃總剛剛收購的企業很熟悉,說同意報貸款,但審查意見要留有餘地,因為企業的贏利能力不強,負債又重。”
王顯耀笑著說:“原來是老夏搞的名堂。”
汪洋解釋說:“其實夏經理與黃總還是很有交情的,你們看,歐忠誠是黃總的外甥,都在夏經理手下搞了這麽久的信貸。”
王顯耀說:“沒事,我倆隻是問問。”
汪洋說:“如果沒有其他事,我走了?”說完,看了王顯耀一眼,得到他的默認,便離開了陳作業辦公室。
王顯耀又對陳作業說:“作業,叫老夏來一下,問他是什麽意思。”
陳作業打通了夏天的電話,說:“老夏,我正在看貸款資料,有些事想問一問你,你來一下我這裏。”
夏天放下電話,來到陳作業辦公室,看到王行長也在場,與王行長打過招呼,便站在陳作業的旁邊,以便看貸款資料。
陳作業說:“你寫的批語我們把握不準。”
夏天笑著說:“不會吧?”
陳作業問道:“你這個‘或然率’怎麽解?”
夏天很認真地答道:“這個名詞不是我創造的。我的理解,或然,或許、可能的,表明機率的問題,就是現實與可能性之間發生的機率。譬如:保險公司收了保費,在一定時間跨度內要賠出多少呢?這就是或然率的問題。”
陳作業關切地問:“你這樣寫上去,會不會在總行那麽多知識分子中出洋相?”
夏天自信地說:“不瞞你說,早在十年前我寫的信貸專業的教材就在廣東的金融院校的講台上使用,我雖然不敢說很像知識分子,但作為半個知識分子還是有資格的。我覺得,在市民銀行的信貸、計劃、防損部這幾攤子,好像我的專業水平還能應付。”
王顯耀看著夏天,他好像從來沒有聽過夏天講這種說得比較滿的話。夏天這話一出口,要他改掉審查結論是不可能的了。於是,他轉圜說:“我看行,問清楚了就好了。”
之後,三人對黃輝的為人也作了一番評論。
這筆貸款往總行報了幾天之後,信貸部負責人郝見光打電話給夏天說:“總行沈行長隻答應500萬元,你告訴王行長。”
夏天說:“好的,謝謝你關照了。”
後來,王顯耀到了支行,夏天向他報告這事,王顯耀脫口而出地說道:“數額不夠大。”
夏天聽後覺得奇怪,在心裏想:“王行長究竟是因為什麽原因為借款企業擔心貸款‘數額不夠大’呢?”
夏天認為還是有必要提醒王行長,於是,對王行長說:“我認識黃輝比較早,總的感覺,他也不是一個謙謙君子,他空手套起白狼來也是一套一套的。一旦錢到了他手上的時候,他就不把你當一回事的了,我們不能不防。”
王顯耀聽完後,沒有再說話。
第二天,陳作業親自動筆寫了一個報告,向總行信貸部強烈要求將貸款金額重新審核為700萬元。報告送上後,沈意民副行長仍然堅持隻貸款500萬元,同時放了一句稍為靈活的話:是否可以考慮兩個月以後追加200萬元。
這筆貸款辦下來後,有一天下午近五時,陳作業從總行打電話給夏天說:“老夏,今天晚上遠大公司的黃輝請沈行長和我們,你來嗎?”
夏天略加遲疑,說了句客套話:“我就不用了吧?”
陳作業隨即說:“那好。”便掛斷了電話。
看官聽說:這筆貸款放出後不到半年便成為是非貸款,兩年後因為黃輝還不上款,市民銀行業務監督部對當初經辦貸款的人員還做了一番秋後算帳。當時,夏天已經淡出市民銀行,而汪洋則在審查意見中得益於夏天提出的“或然率”三個字,被已經成為總行業務監督部主管人員的高友華認為,其實汪洋當時是提醒了領導的,而受到肯定。當問及李國蘭的時候,她好像當初就是千般不願、儼然受過萬般委屈一般,眼圈一紅,口帶哭腔囁囁地對總行監督人員說:“我當時聽領導的,行長叫我報我就報。”而主導這筆貸款的沈意民副行長還在台上,而且從勢頭上看大有再往上升的可能,於是,被追究責任的郝見光、陳作業、王顯耀等當事人便像鄉下人說的:“死鱉沒有尿屙”、“被人打碎了牙齒還往肚裏吞”,他們誰也沒有透露沈意民在這筆貸款上的關節。——這是後話。
正是:
可歎圈中抬轎夫,背屍過溪膩汗流;
抬著轎子輕聲問:提攜名單有我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