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四、身孤也係老行心
話說市民銀行紀高官沈榮接到夏天的來信,詳細看了一遍,覺得與上次黃鹿批轉給副行長以上幹部傳閱的信大同小異,隻是本信是專發給紀高官的。
他看完夏天的信,在心裏說道:“兩屆支行班子,對夏天的看法截然不同,前者要提升他進班子,後者欲至之於死地而後快。而作為兩屆班子副行長的陳作業幹什麽去了呢?荒唐!”
沈榮是一個做事非常認真的人,他不見得有十分強的能力,但是,做人的品德卻是過硬的。因此,兩屆黨委都當選為紀高官。
沈榮拿著夏天寫給他的信,來到人事教育部,到了許光辦公室。許光熱情地說:“沈書記,請坐。”
沈榮是個五十開外的人,在過道上走了一趟,己是上氣不接下氣了。坐在許光辦公室的沙發上後,看著許光關切的目光和問話:“沈書記有空串門子?”
沈榮稍為喘勻了氣,開玩笑說:“我就是再想串門子,也不方便來你這個直隸總督衙門串門哪!”
許光說:“沈書記,您見外了,這話比拿板子打我的屁股還難受。”
沈榮開過玩笑後,問道:“最近在忙些啥?”
許光說:“我這裏有啥好忙的,最近不就是年終考核嗎!盡是一些場麵上的活兒!”
沈榮說:“顯耀離開了湖貝支行,在家呆著。而湖貝支行像一鍋煮沸的水,熱鬧著呢!前幾天,許愛群來你這裏訴苦了吧?”
許光說:“在我這裏折騰了半個下午,吵著要給碗飯吃。怎麽,她又來了?”
沈榮說:“她倒是沒有再來,就是原來顯耀比較信賴的信貸主任夏天,給我寫了一封信,你也看一下,好像胡輝做過了頭。”說完,將信件遞給了許光。
許光看完信,征求沈榮的意見:“沈書記要我怎樣做呢?”
沈榮說:“能怎樣做?夏天在給我來信之前,將信內的主要內容也寫給了黃行長。他倒好,把來信批給副行長一級傳閱,大家簽了個名,就沒有下文了。我看很簡單:如果不用他,也不能在他離行的問題上設置障礙,專事整人那一套。你說呢?”
許光說:“我們現在有些行長的短期行為,我是不敢苟同的。這信中講那譚飛燕的問題也是真的,總行考核了三次都沒有過關。夏天這人我知道,顯耀住院前還跟我說過提他為行長助理的事,但是申董事長那裏難協調。夏天有群眾基礎,胡輝去了不用他,又怕他組織員工反對他,所以老是拿他說事。我想,用不用他,現在是支行長的自主權,我們插不上嘴了,但是,他若要走,我看還是可以放的,人總是要吃飯的嗎!”
沈榮說:“我的意思也是這樣,好歹他也是兩屆優秀共產黨員,還找茬兒不用他又不讓他離開,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許光說:“是。”
“這封信,我就批轉你這個部門處理一下了,要調檔案什麽的,就給他調了,你看怎樣?”沈榮征詢地問道。
許光說:“好吧!”
沈榮將信拿回辦公室,在來信來訪處理表上寫道:
本件請人教部許光同誌辦理。
夏天同誌原作為湖貝支行的主要業務骨幹,在支行扭轉落後麵貌、解決曆史遺留問題的工作中,是做出過貢獻的。曾被總行黨委兩度表彰為優秀共產黨員,在係統內有廣泛的群眾基礎。多年來,在紀委、監察方麵未發現其有經濟問題和據實投訴。現在,因為支行班子換屆,對他棄而不用,其個人要求離開市民銀行,另謀發展,應予準許。
沈榮
一九九九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第二天,沈榮將批好字的信件交給機要員許海蓮轉送人教部。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是十二月初了。
夏天曾聯係總行辦公室的許海蓮,了解到他給沈榮的信已經批轉給許光處理,心裏便坦然起來。他仍然是兩邊上班走動,讓湖貝支行的領導對他有點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感覺。這樣一來,倒也相安無事,到了發工資那天,也不用簽字,那錢自然到了存紮上。
一天下午,徐東海科夏天,兩人打通電話後,徐東海問:“老夏,你在哪兒哪?”
夏天說:“我在跟一個朋友聊天。怎麽,有什麽事嗎?”
徐東海說:“我們倆不是有幾天沒有打球了嗎?怎麽樣,今天下午練一回吧?”
夏天說:“好的,你準備好,我到行裏接你去。”
接到徐東海後,夏天將車開上筍崗路往體育館方向駛去。
徐東海問道:“最近在行裏很少見到你了,在幹什麽呢?”
夏天說:“我向胡輝正式提出調走,他又著急了,做出不肯痛快放我走的樣子。那好,我就早上來打一回卡,然後走人,由他怎麽整。另外,我也讓總行給我一個說法,剩下的時間,就在別的地方做點事。我看胡輝能耗到什麽時候。”
徐東海說:“我也跟陳行長說了,又不用人,又不讓走,沒有道理的。不過,老陳也是一個軟柿子,是一個無能之輩。啊,對了,明天下午,支行要召開全行員工大會,考核支行領導班子,你來不來?”
夏天說:“考核三個頭兒?會來,今年的考核為什麽那麽早啊?”
徐東海說:“我也不知道總行是怎麽考慮的。而且支行領導的考核與員工的考核分開,他們的搞完了,才輪到我們大家的。你要來的話,在京鵬酒店四樓大廳,時間是下午一點。”
夏天說:“好的,到時一定參加。”
這天下午的乒乓球健身活動,是夏天和徐東海在湖貝支行工作期間的最後一次,兩人一直玩到七點鍾才精疲力盡地結束對練。
第二天下午一點,湖貝支行的人事考核工作會議在京鵬大酒店四樓會議廳準時舉行。胡輝為了表明他“言必信,行必果”的個性,選擇了不差一分一秒的時間開場。
這時,答應到會的夏天還不見蹤影。
正當胡輝絮絮叨叨講他到湖貝支行的所謂政績的時候,也就是一點十分,夏天推開了會議室的大門。
話說這四樓過道進入會議室形成一個T字型,在T字型的右邊便是主席台。在主席台上就座的,除了在講話的胡輝外,還有他的辦公室主任謝統辦、副行長陳作業、行長助理李臭橫。
就在夏天推開會議室大門的一刹那,人們隨著響聲,兩眼齊刷刷地向夏天望去。這時,坐在大門旁邊的黃蔓延和謝友頗含搞笑色彩地站起來,滿麵笑容地與夏天打招呼說:“夏經理,難得見你老人家一麵。”並伸出手來與夏天握上了。
這時,整個大廳一陣騷動,紛紛站立起來,目視夏天。而坐在主席台上的謝統辦看到夏天到會也很感意外,一時間看到全行員工根本不理胡輝說什麽,造成會場一陣轟動。他終於坐不住了,站起來說:“大家靜一靜,注意會場紀律。都找凳子坐好,聽胡行長述職。”
夏天在找凳子的時候舉目望去,申平已經向夏天招手,讓他到靠近申平的位置坐下。
這時,總行人教部負責參加湖貝支行考核的同誌拿了兩張考核表給夏天,夏天看那表上分別寫明胡輝與陳作業,總行的同誌補充說:“李臭橫剛到任不滿兩個月,不用考核。”
就這樣,全行員工在聽胡輝和陳作業述職的時候已經把表填好,一俟主持人宣布散會,將填好的表塞進投票箱便算完事。
看官,夏天能在自己受壓製的條件下再一次亮相於全行員工麵前,並不是好出風頭,或者因為與胡輝過不去而有意投他一張反對票。個中緣由:一是,心裏與在一起共事了六年的同事們有一種割舍不斷的情懷,利用這種集全行員工於一室的機會見個麵;二是,夏天自個兒還有點愛屋及烏的自戀情懷,對他所熟悉的湖貝支行的老貸款仍有清收的決心,並有舍我其誰的自信。夏天在反複推敲著:“總行終究不會置這近十億不良資產而不顧,既然要顧,就要顧得上;要做到顧得上,就要用顧得上的人。試想,假如明年我能清收3000萬回來,那麽給我的工資充其量也就是十五、六萬元,市民銀行對這種低成本、高回報的買賣何樂而不為呢?能當總行行長的人,難道還不會打算盤?”
由此可見,夏天此時的心境,既有杜甫在《秋興》中表現出心係祖國的憂思,和把自己命運與市民銀行的興衰聯係在一起的執著情懷;又有當年韓愈在創作《盆池》時的閑情雅致,以致稍嫌樂觀地與同事們眉目傳情。
有詩為證:
叢菊兩開他日淚,身孤也係老行心;
且待夜深明月去,試看池塘幾多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