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向前!向前!向前!
部將還在車輪陣外頭撕心裂肺地求救,甚至有人開始扒拉車軲轆,想要翻越進來,劉宴被戰馬帶入了密林,曹镔認為該是自己拿主意的時候了。
但這個決定無論如何選擇,都注定要失敗,與其如此,他不如放了兄弟們進來,哪怕用他們的血肉之軀來阻擋重騎,也不會死得那麽窩囊。
“放他們進來!”
曹镔快步跑到陣前,然而特勒鷹義和野古拔獨卻抽出長刀來,攔在了他的麵前。
“劉先生吩咐過,不準放開防線,違者當誅!”
二人沒有說話,倒是思結白草如此向曹镔喝止,後者也怒了,如果說這場戰爭能有人活下來,便隻剩下被戰馬帶走的劉宴了。
“好一個劉宴!起初該走的時候不走,如今所有人都要死在這裏了!”
他一邊罵著,似乎還不滿意,扭頭朝裴東楚罵道:“裴東楚,睜開你的瞎眼好好看看,這就是信任劉宴的結果,他自己倒是安全了,咱們所有人卻全都要死在這裏!”
“放了兄弟們進來,馬革裹屍,正是我等將士最後的歸宿!”
裴東楚麵色冷峻,也不理會曹镔,眼看著重騎衝鋒到了一裏多,當即朝李克也下令道:“可以開始了。”
李克也同樣時刻關注著,他的手指不斷敲擊在手背上,似乎在計算著時間和距離。
“發!快發炮!發炮!”
麾下的軍役和輔兵沒有任何遲疑,他們早已用絞盤給拋石車上了弦,此時紛紛將炮彈發射了出去。
這不是尋常的石彈,而是一個個醃鹹菜所用的大甕,此時呼呼從眾人頭頂飛了過去。
大甕刮起的風聲,讓眾人全都安靜了下來。
這些大甕帶著他們所有生存下去的希望,在眾人的注目之下,飛越眾人的頭頂,拋射出去,而後落在了衝鋒的重騎軍團之中。
“這不可能!”
張勝野看著漫天飛射的大甕,也是目瞪口呆。
因為車輪陣和俘虜,以及重騎方陣的遮擋,他沒法看到拋石機,在他想來,該是有力大無窮的力士,將這些大甕拋了出來。
一個人需要多大的力量,才能將這些醃菜大甕給投擲出來,這是難以想象的。
即便這些大甕對重騎方陣根本起不到太大的作用,簡直就是迷惑行為,但能將大甕拋出來,已經足夠讓人吃驚了。
可僅僅隻是一秒鍾,他就見識到了令他永生難忘的一幕。
大甕落入重騎方陣當中,突然紛紛爆開,火光耀眼刺目,爆炸的衝擊波極其強勁,衝擊波裹挾著烈焰,如衝出囚籠的炎魔,吞噬著重騎方陣。
幾乎隻是呼吸之間,固川寨前麵的空地已經成了一片火海,重騎兵紛紛落馬,無論騎兵還是戰馬,全都被烈焰淹沒。
人間煉獄已經無法形容這等場麵,而這些能夠爆炸的大甕,仍舊源源不斷地被拋射出來。
爆炸接連不斷,仿佛天上的雷聲在懲罰人間,天搖地動,遍地烈焰,熱浪撲麵,衝擊波掀翻了張勝野。
這些重騎已經是張勝野手裏僅剩的可用兵力,他的身後便隻剩下輔兵和軍奴。
讓他沒想到的是,緊接而來的大甕飛得更遠,已經越過張勝野的頭頂,飛向了他後方的陣營,輔兵和軍奴也很快被炸死燒死!
“這是火神在懲罰我們!”
“是他們召喚了火神!”
西夏方麵人人肝膽俱裂,張勝野都處於無盡的恐懼當中,這完全就超出了他的認知,甚至連最恐怖的噩夢,都無法這般想象,以致於衣物著火才讓他回過神來。
“將軍,快走!”
步跋捉虎軍從兩翼衝進來,想要將這些人拖出火海,然而重騎兵實在太過沉重,他們的重甲就像個鐵罐子,此時被燒得滾燙,碰都碰不得。
他們隻能簇擁著張勝野,拚了老命往後方撤退。
另一方麵,曹镔等眾人也呆在了原地,他們口幹舌燥,隻覺得渾身發燙,就好像被火燒的是自己。
他們的熱血被點燃,整個人都在沸騰,渾身顫抖,腦子空白,就像看著一場神罰。
“開門!”
李克也一聲令下,車輪陣終於被打開,床子弩被推了出來。
“發射!”
劉宴研發的這款床子弩,名叫三弓床弩,又叫八牛弩,三弓疊加,足足十二石的弓力,七條矢道,當中可以填裝標槍一樣的箭矢,左右各填裝三枝踏橛箭,通過絞盤來上弦,七箭齊發,也叫一槍三劍箭。
“砰砰砰!”
弓弦崩發的聲音就好像重錘直接敲擊在眾人的心髒之上。
八牛弩可是攻城重器,將標槍一樣的箭矢射入城牆當中,士兵就能夠靠著箭矢借力攀爬上城頭,可見威力有多大。
此時倉皇逃竄的張勝野以及步跋軍,何曾想過劉宴除了神火大甕,竟然還有如此凶殘的八牛弩。
一支標槍也似的神箭破空而來,如同串糖葫蘆一樣,竟射死了五六名步跋軍,步跋捉虎軍穿著的皮甲,在這神箭麵前比紙還要薄脆!
而左右兩側統共六枝踏橛箭同樣威力巨大,因為踏橛箭本來是為踏張弩準備的箭矢,同樣是大號的殺器!
張勝野周遭全是火海,若非步跋捉虎軍拚死保護他,隻怕早已命喪當場,這位“西北戰神”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如此狼狽不堪。
此時他的心中除了恐懼,再無其他,場麵實在太過混亂,以致於他根本無法冷靜下來思考對策。
這是神的力量,凡人又如何對抗?
而就在此時,左翼的丘陵上,突然出現了一匹馬,劉宴終於成功控製了戰馬,折回來的時候,勝負已定。
他就這麽立馬於丘陵之上,如同居高臨下,睥睨著人間的神將。
“活捉張勝野,賞銀三千,勳轉三階,將士們,向前!向前!向前!”
這一聲呼喊幾乎用盡了劉宴所有的力氣,本以為會被敵軍的慘叫和哀嚎所淹沒。
然而當他出現的那一刻,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原因無他,因為他就是主導了這場勝利的男人!
“向前!”
“向前!”
“向前!”
大陳朝的士卒,無論是戰俘,還是輔兵,甚至連部族兵,此時都淚流滿麵,哭喊著這兩個字。
曹镔渾身顫抖,他的熱血在燃燒,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變得扭曲,所有的一切都已經不再重要。
他脫下了這麽多年最引以為傲的銀甲,打著赤膊,露出渾身上下早已不剩一塊好皮的身軀,舉起手中長刀,狂吼道:
“向前!向前!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