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血洗長街
小雨抱著開欣踏入暴雨當中,渾身衣裙立刻濕透。
她繼續前行,剛踏出幾步,被雨水迷離的雙眼前,已有兩點烏光迎面飛來。
那是兩枚激射而來的毒鏢。借著這漫天水簾的掩護,悄無聲息地直取她咽喉要害!
間不容髮之際,小雨及時舉起左手那口厚背菜刀,護住脖子。
「叮——叮——」兩聲,兩枚毒鏢徑直釘在刀身上。
與此同時,她身後又有一道刀光破空斬落
——那是一個藏身於酒樓牌匾后的持刀殺手。
趁著正面飛來的兩枚毒鏢掩護,他已從後面徑直撲落,奮力一刀劈開大雨,斬向小雨的後頸!
這顯然是一記訓練過很多次的絕殺。毒鏢和刀光配合得天衣無縫,出手的時機也拿捏得恰到好處。
就連小雨也躲不開來自身後的這必殺一刀!
所以她根本沒有躲,而是挺直後背,去硬扛這道刀光。
隨後便聽「啪」的一聲悶響,這一刀重重砍在小雨身後那柄用青布包裹著的長劍上。
顯然,長劍並未被刀鋒斬斷。
而小雨已借著這一刀之力,整個人如同一支離弦之箭,在大雨中徑直往前飛出。
然後她就看見了街道對面藏身於屋檐下、向自己發出毒鏢的一男一女。
不等這一男一女回過神來,小雨手起刀落,男的就已人頭滾落,女的則是齊腰斷開;鮮血噴涌中,雙雙橫屍當場。
接著,她手中菜刀不停,順勢往身後一記空揮。
釘在刀身上的兩枚毒鏢立刻激射而出,直取後面那持刀殺手,一枚打在他臉上,一枚釘入他喉嚨。
「哐鏜——」
殺手手中那柄鬼頭大刀掉落在地,整個人也帶著迷茫的表情緩緩倒下。
看到這柄鬼頭大刀,小雨不禁雙眼一亮。
她立刻丟掉手裡的厚背菜刀,折返回去,抬腳一勾,這柄鬼頭大刀便已躍入她手中。
再看前方,原本空無一人的長街之上,此刻竟已出現了七八十人,手持各式各樣的兵刃,悄無聲息第站立於暴雨之中,一個個猶如鬼魅。
顯然,這些人便是那溫浩遠提到過的,來自湖州府衙門、丐幫、莫干山劍池、防風山、琴書門和錢老太爺府等處的高手,甚至當中還有【西江月】上【鬼帝】麾下的太湖鬼門。
而這些人出現在此,只有一個目的,那便是開欣這個少保孫女。
眼見對方如此陣勢,小雨不禁吐了吐舌頭。
但她一點也不慌亂,反而還有點興奮
——剛殺掉三個,又來了七八十個?
於是她抱緊懷裡的開欣,手持鬼頭大刀大步前行,徑直迎向前方長街上這七八十名高手!
暴雨傾瀉。
狂風肆掠。
當中依稀可見鬼頭大刀那烏黑色的刀光閃現。
正如小雨所言——兵刃是兇器,武功是殺人之術,這是誰也無法否認的事實。
所以鬼頭大刀每一次劈出,都很謹慎。
因為每一次出刀,必定會伴隨著血光飛濺!
裂頭、割頸、斷胸、分身、剖腹……
無一例外,全部都是致命傷!
鮮血不停地噴洒而出。
剛一湧出,立刻便被雨水沖淡,往四下流淌開去。
可是到後來,即便是這場滂沱的大雨,也來不及洗凈這滿街的鮮血!
「錚——」
終於,長街盡頭的牌坊下面,鬼頭大刀刀尖拄地。
千錘百鍊的刀鋒上,已新增了大大小小十餘處缺口。
就連小雨也不得不停下身形,拄著刀微微喘息。
回望身後,所經之處,已是一片血海,浸泡著滿地屍身
——她居然從酒樓門口,一路殺到了長街盡頭的牌坊下。
算上最開始那三個人,這半里多的路程下來,總共是五十二人命喪於小雨手中那柄鬼頭大刀之下。
而她自己也受了幾處傷,依次是左腕、右肩、后腰和右腿,幸好都不太嚴重。
至於她身上那套新買的淡綠色衣裙,歷經鮮血浸染,又被雨水衝散,如今已徹底化為污紅之色。
顯而易見,後面的長街兩側,此時還有活人
——七八十名高手,死了五十二個,還剩二十多個。
但剩下的這二十多個高手,已無一人敢上前追殺,甚至連逃跑的勇氣都沒有了。
因為他們想不明白
——這女子究竟是什麼?
是傳說中來自上古魔界的妖邪?
還是地獄派來屠戮人間的惡鬼?
然而不管她是什麼,有一點眾人心中是能肯定的,那就是這女子絕不是人!
如此恐怖的殺戮,怎麼可能是人能夠辦到的?
但小雨顯然就辦到了。
現在,她終於丟掉手裡那柄滿是缺口的鬼頭大刀。
這倒不是因為她殺累了、殺膩了,而是她又發現了一樣更有趣的東西。
長街盡頭的牌坊邊,是一家打鐵鋪。
或許是店主關門時太過慌張,所以將一柄鍛造用的大鐵鎚遺落在了門口。
小雨便走了過去,用左手揀起這柄大鐵鎚。
然後她做了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舉動
——轉身,再殺回去!
臨近的一名高手還沒反應過來,便被小雨照頭一錘,將他的一顆腦袋敲打進了胸腔。
不遠處的一名持劍少年,早已嚇得雙腿發抖,眼見小雨舉錘而來,慌亂中他終於回過神來,顫聲問道:「你……你……你到底是什麼……」
話還沒問完,小雨手裡的大鐵鎚已迎面錘在他臉上,整顆腦袋頓時如西瓜般四分五裂。
而小雨還抽空回答了他的問題,笑道:」我叫小雨——【天街小雨潤如酥】的那個小雨。」
可惜眼前卻不是天街小雨,而是長街暴雨!
你要殺我,我便殺你
——這就是江湖上最簡單、也是最基本的邏輯!
伴隨著小雨這趟回身衝殺,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她已重新回到方才那座酒樓門口,將剩下的二十來個高手一一擊斃。
最後還剩一個乾癟的老婦人,剛剛從眼前這一幕慘烈中驚醒,嚇得像兔子一樣撒腿就跑,一溜煙鑽進了遠方的雨簾中。
但小雨顯然不想放過她,於是用力掄開手裡的大鐵鎚,整個人也順著大鐵鎚的力道,在原地旋轉了好幾圈。
然後大鐵鎚脫手飛出,猶如一顆劃破蒼穹的流星,正中遠處奔跑中的那老婦人後腦。
「砰——」
大鐵鎚落地,老婦人撲倒。
長街之上,除了懷抱開欣的小雨,已經再沒有一個活口。
小雨緩緩吐出一口長氣,準備稍作歇息。
誰知突然之間,一聲洪亮的佛號,徑直響徹整條長街:
「阿——彌——陀——佛——」
聲音彷彿來自四面八方,震得長街兩旁的房舍都在微微顫抖,聲威猶勝數百人齊聲吶喊。
緊接著大雨中突然有電光一閃,竟是一道驚雷炸落。
電光映照中,只見那座三層高的酒樓屋頂上,已突然出現了一個魁梧的身形。
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的老僧,合十的雙掌上掛著一串漆黑的念珠。一件硃紅色的袈裟,似乎比鮮血還要刺眼。
只聽那老僧已沉聲喝問道:「我佛慈悲……女施主好重的殺孽,還不速速放下屠刀?」
小雨卻不為所動,輕輕拂開臉上被雨水淋濕的秀髮,含笑反問道:「方才他們要殺我的時候,我佛怎麼沒叫他們放下屠刀?」
老僧頓時一怔,怒道:「放肆!何方妖孽,竟敢在老衲面前巧言令色?」
小雨微笑不答。
卻聽酒樓對面的屋頂上,隨即響起一個溫和的聲音,笑道:「姑娘不可無禮,這位大師,乃是五台山大孚靈鷲寺的鏡罰大師,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靈鷲三鏡】之一,更是當世人人敬仰的佛門高僧。」
小雨順著聲音望去,說話的正是方才那位太湖鬼門的右護法溫浩遠。此時他正撐著一柄雨傘,飄然站立於酒樓對面的屋頂上。
而在溫浩遠的身旁,還有一個半跪握劍的黑衣蒙面人,只露出兩隻凶光閃閃的眼睛,如同惡狼般盯著小雨,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撲下來吃人。
一旁溫浩遠已介紹說道:「好教姑娘知曉,在下這位兄弟,便是【鬼門七殺】之一的【催命鬼劍】,出手一劍,從無落空。即便是在整個太湖鬼門,也是自門主以下數一數二的高手。」
小雨看了看左右屋頂上的這三個人,神情依然很輕鬆,問道:「那你們三個是想一個一個上,還是一起上?」
不料她這話出口,忽聽長街盡頭的牌坊下,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已緩緩說道:「練劍之人,即便出手之時不曾用劍,終究也是有跡可循,更瞞不過莫某的眼睛。」
話音落處,小雨這才有些動容,舉目凝視遠處那說話之人。
只見牌坊下面,不知何時已多出了一個身穿灰袍的中年男子。雖是站立於大雨之中,但身上衣衫卻乾燥如常。
再定睛一看,竟是漫天的雨水落到這灰衣男子附近時,彷彿為一股無形的力量所阻,都不由自主地往四下飛濺了開去。
顯而易見,來人若無極其深厚的內力修為,又怎能生出如此霸道的護體真氣?
小雨不禁問道:「你是什麼人?」
那灰衣男子卻不回答,自顧自地說道:「要論當世用劍名家,無非【武當】、【峨眉】、【白雲】、【華山】和【天山】五家。姑娘出手雖然奇險,但骨子裡的根基,卻是堂堂正正的劍法。是以姑娘的出身,定然會不在這五家之外。」
小雨冷笑一聲,反問道:「你說的,便一定對?」
對面屋頂上的溫浩遠已及時引薦道:「想必姑娘還不知道,這位先生,便是湖州莫干山劍池的掌門人、名列當今武林十大劍客之一的【德清劍隱】莫尋川莫掌門。所以要論天下劍法,他自然是不會錯的。」
小雨沉默不語,臉上終於有了些許凝重。
五台山大孚靈鷲寺【靈鷲三鏡】之一的鏡罰大師;
太湖鬼門的右護法溫浩遠;
太湖鬼門【鬼門七殺】之一的【催命鬼劍】;
湖州莫干山劍池的掌門人【德清劍隱】莫尋川。
顯然,這四個人隨便單拎一個出來,都是不好對付的勁敵。
更何況是四人齊至。
小雨依次掃視在場四人,又重新露出一絲微笑。
她問道:「要打便打,要殺便殺。遲遲不敢動手,是還要等哪一路幫手嗎?」
話音落處,酒樓屋頂上的鏡罰大師已是勃然大怒,對面屋頂上的催命鬼劍也是殺氣陡升。
幸好溫浩遠急忙勸解道:「姑娘何必這麼大的火氣?須知江湖之事,可不只是打打殺殺。是非曲直,恩怨情仇,也不一定非要動手才能解決。正所謂殺人不過頭點地,又有什麼事是不能好好商榷的?」
小雨問道:「還有商榷的必要麼?」
溫浩遠長嘆一聲,苦笑道:「在下若沒有猜錯,想必姑娘也是受人所託,這才肯出手護送朝廷欽犯,是也不是?
倘若姑娘此舉只是求財,那麼在下可以承諾,只要姑娘肯交出懷裡的這位少保孫女,在下非但能保姑娘平安無事,而且立刻奉上十倍於姑娘此行報酬的銀錢。」
聽到這話,小雨頓時兩眼一亮。
顯然,對方開出的這個條件,確實非常有吸引力。
溫浩遠察言觀色,急忙補充說道:「所以只要姑娘開一個價,在下馬上就可以兌現!」
誰知小雨眼中的光又漸漸黯淡下來,搖頭嘆道:「我雖然愛錢,也一直都很缺錢。可是這回,還真不只是為錢,而是……而是……」
她似乎想了想,這才說道:「……而是有點喜歡這種感覺。」
溫浩遠心中一沉,不禁皺眉問道:「哪種感覺?」
小雨又想了想,然後嫣然一笑,說道:「就是這種……找到一個合適的理由,來與全天下為敵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