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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盟主神醫金鞭

  岳青山,當今中原武林兩京十三使司的盟主。其修為之高,據說已至超凡入聖的境界,所以又被尊稱為【中原武聖】。

  列盡當世高手的一闕【西江月】,裡面有一句「青山白髮紅妝」,其中的「青山」,便是指這位岳青山嶽盟主。

  要說這位岳盟主的武功到底有多厲害,江湖上卻沒有人說得清楚。因為細算起來,恐怕已有十多年沒人見過他出手了

  ——這倒並不奇怪,畢竟貴為當今武林的盟主,即便真有什麼事,也用不著盟主親自出手。而且就算這十多年間他曾與人有過交戰,也沒必要讓旁人看見。

  所以關於岳青山的武功,最後流傳到江湖上的,就只剩下五個字:

  【青山應如是】。

  至於這【青山應如是】究竟是武功招數,還是內力心法,亦或是境界修為,幾乎無人知曉。

  再說這武林盟主一職,如今的世道,雖有北漠異族常年侵擾,但也只在西北邊陲,中原境內依然算是太平盛世,江湖上並無多少紛爭。各幫各派自掃門前雪,井水不犯河水,基本相安無事。

  如此局面下,武林各幫各派之間沒了結盟對抗,這武林盟主一職,難免有些尷尬。

  於是這位岳青山嶽盟主別出心裁,一手創立【公道堂】,顧名思義,便是要替江湖上的大事小事斷個公道、解個紛爭。

  似這般十多年經營下來,雖沒處理過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但「公道堂」三個字,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氣、頗具威望。

  然而岳青山名聲再大、武功再高,終究只有一個人一張嘴兩隻手,又怎麼管得過來天底下大大小小這許多事?

  是以近些年來,公道堂在外行事,大都是他座下的七名弟子出面,被江湖上合稱為【公道堂七俠】。便如之前護送江濁浪前來洛陽的鳳鳴霄,便是其中之一。

  如今這個自稱容玉的紫衣女子報出師門,旁人或許不認識,但苦海住持已是恍然大悟,笑道:「原來是容姑娘,岳盟主座下年紀最小的女弟子,失禮失禮!莫怪老和尚眼拙,記得上次見面,姑娘還只是個十來歲的女娃娃,不想一轉眼工夫,竟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但這位容姑娘顯然不想和他套近乎,寒著臉說道:「大師點名要和家師盤道,那大家便在這裡等候家師的到來。在此之前,還請在場的各位朋友做個見證,非但不能放走江姓逆賊,白馬寺住持之位,大師也休想撂挑子!」

  聽到岳盟主座下弟子有此提議,前來觀禮的群雄當然沒有異議,紛紛起鬨,表示贊同。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白馬寺在江湖上的名頭,其實有一大半來自寺中武僧之首悲憫禪師,也便是【西江月】上提及的【佛杖】。

  倘若雙方今日當真起了衝突,從而讓【佛杖】對上【青山】,那豈不是百年難遇的一場好戲?

  只可惜面對到場群雄的咄咄逼人,苦海住持卻始終沒有請出那位傳說中的悲憫禪師,甚至連【佛杖】這一名號提都沒提及,只能僵在原地,等候武林盟主岳青山的到來。

  幸好容玉並並未說謊,【中原武聖】岳青山嶽盟主,果然很快就到了。

  說起來這還是南宮珏涉足江湖以來,第一次見到中原武林兩京十三使司的盟主,難免有些緊張。

  雖然不知這位岳盟主的身形相貌,但就憑「武林盟主」這四個字,可想而知,其排場絕對不會小

  ——就算不及那位【狂雷】萬樂老人,坐著八抬大轎、領著烏泱泱的幾批隨從出場,同樣身為【西江月】上的絕世高手,更有武林盟主的頭銜加持,這位岳盟主的出場,至少也該是前呼後擁、眾星捧月。

  可惜南宮珏完全猜錯了。

  這位中原武林的盟主,今日居然是一個人來的,而且還是靠著自己的兩條腿,這麼一步一步走進白馬寺,來到眾人所在的前院。

  只見這位岳盟主中等身材,長臉短須,年紀並不算大,也就四十來歲上下。本該正值壯年的他,如今卻是滿臉的疲態,甚至連眼睛都不願完全睜開,就這麼半睜半閉地眯著,像是很久都沒睡過一次好覺。

  再看他身上穿的衣衫,儘管很乾凈整潔,卻是一套再樸素不過的藍灰色長袍,配上他這副身材長相,若是去到熱鬧的街道上,立刻便會和那些隨處可見的中年男子混在一起,再也分辨不出來。

  這麼一個滿臉疲憊、普普通通的中年男子,當真便是中原武林兩京十三使司的盟主、【西江月】上的【青山】?

  對此,不止是南宮珏難以置信,就連在場群雄當中第一次目睹這位武林盟主風采的人,也看了一個目瞪口呆

  ——會不會是弄錯了?來人或許只是一個前來通傳消息的隨從?

  但是看到此人現身,認識他的人都是心中一凜。苦海住持更是合十說道:「岳盟主大家光臨,老和尚有失遠迎。」

  而這個一臉倦容的中年男子,只是用他那半睜的雙眼望了苦海住持一眼,然後抱拳「嗯」了一聲,便算是回答了

  ——看來他不但累得睜不開眼睛,就連說話都懶得說了?

  但是不管怎樣,雙方這一照面,已然坐實了來人的身份

  來人正是兩京十三使司的武林盟主岳青山,如假包換!

  伴隨著岳青山的到來,原本嫵媚又冷傲的容玉,立刻變作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小跑著來到他身邊站定,乖得就像是個很聽話的孩子。

  這邊傳義大師也急忙讓人給岳青山和容玉安排座位,待到他們師徒二人坐定,苦海住持才解釋說道:「今日本是老和尚要將這副衣缽傳給門下劣徒,承蒙江湖上各路朋友賞臉,更有岳盟主親自前來觀禮,白馬寺何德何能,實是受寵若驚。」

  頓了一頓,他又說道:「只是眼下時辰已至,若是再不開始大典,定會耽誤時辰。況且老和尚年事已高,在此耗得久了,已然頭暈眼花,難以為繼。所以懇請各位朋友諒解,今日縱有天大的事,也請稍後片刻,待到鄙寺的傳承大典結束以後再議不遲。不知岳盟主以為如何?」

  他這番說辭,在場群雄早已聽過多次,但岳青山卻是頭一次聽。

  只見這位岳盟主微一沉吟,隨即點了點頭,說道:「好。」

  這個「好」字一出,苦海住持反而有些摸不著頭腦

  ——方才容玉竭力阻止今日的大典,口口聲聲說要等她師父來了再作定奪。可如今這位岳盟主果真來了,卻又並不反對?

  事情當然不會這麼簡單。

  岳青山話音剛落,一旁的容玉已恭恭敬敬地說道:「啟稟師父,此番【天香閣】武林大會,本是由您和白馬寺的苦海住持、黃山派的龍老仙尊聯名召開,商討如何處置國賊門下的江姓逆賊。

  但如今武林大會尚未開始,這位苦海住持身為發起人之一,便想置身事外、撒手不管,而且還明目張胆地把這江姓逆賊窩藏在白馬寺中,其中必有蹊蹺!

  所以依徒兒之見,白馬寺今日要是不能給天下英雄一個交代,那麼這位苦海住持,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就此抽身的!」

  聽到這話,岳青山不禁微微一凜,眯著眼睛四面觀望一圈,這才看到坐在左首位置上的江濁浪,目光隨之一亮。

  江濁浪也舉目望向他,招呼道:「岳盟主……」

  岳青山緩緩點頭,並未回答。

  兩人四目相對,就此陷入沉默。

  過了半晌,容玉又忍不住問道:「師父,徒兒方才說的話,可是在理?」

  岳青山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有些遲疑地說道:」也是……「

  話音落處,苦海住持愈發摸不著頭腦了

  ——這位武林盟主向來寡言少語,終日一副心灰意懶的模樣,自己早就深有感觸。然則數年未見,今日重逢,他的疲態非但更勝從前,而且整個人就像沒睡醒一樣,似乎連主見都沒有了?

  在場群雄也是同樣的感覺。若說武林盟主一職應酬太多,亦或是公道堂諸事繁忙,以至身心俱疲,倒也勉強說得過去。

  可是這位岳盟主如此疲態,倘若並非忙公事所累,又是因何所累?

  想到這裡,不少人已將目光落在了岳青山身旁的容玉身上,各自浮想聯翩……

  容玉此時哪有工夫留意眾人投來的目光?眼見師父應允,立刻朗聲說道:「苦海住持,你要退位讓賢,我等外人自然不便干涉。但是在此之前,江姓逆賊和他身上的【反掌錄】,大師卻要先交出來!」

  她這句話一出,也就終於亮明了今日這一番糾纏的用意。

  在場群雄聽到【反掌錄】的名頭,自然又是一陣躁動,只等苦海住持作何答覆。

  苦海住持只好說道:「阿彌陀佛!鄙寺今日大典,江三公子也是前來觀禮的客人,又非白馬寺的階下之囚,如何輪得到鄙寺交人?」

  聽到這話,容玉已將目光投向江濁浪,冷冷問道:「江先生,堂堂少保門生、【西江月】上有名的高人,正所謂一人做事一人當,你是自己跟我們走,還是要厚著臉皮依託白馬寺庇佑,從而連累全寺僧侶?」

  江濁浪卻沒有理她,而是再次遙遙招呼道:「岳盟主……」

  岳青山「嗯」了一聲,半睜半閉的雙眼重新望向他。

  江濁浪緩緩說道:「事因在下而起……在下若要逃避,也不必……來這洛陽城了……」

  說到這裡,他忍不住咳嗽幾聲,繼續說道:「……然則在下之事,與白馬寺本無干係……若是因此……耽誤衣缽傳承大典……非但是對白馬寺不敬,亦是對佛門不敬……各位朋友何必因為……在下這一罪人……開罪白馬寺?」

  最後他苦笑道:「況且……在下如今這副模樣……既然來了,就算想逃……也逃不掉……試問連在下這一將死之人……都不著急,岳盟主……又何必著急?」

  聽到江濁浪這番話,岳青山沉吟半晌,緩緩說道:「也是。」

  說罷,他居然還破例多說了一句,說道:「皇甫神醫,已到洛陽。閣下傷勢,或許有救。」

  聽到「皇甫神醫」這四個字,在場群雄頓時又是一陣不小的騷動。

  就連南宮珏也是心中一驚

  ——他雖不認識什麼皇甫神醫,但依稀記得,那日廬州城外的客棧中,鬼郎中曾提及當世三大神醫,當中似乎就有一位複姓皇甫的,難道便是此人?

  倘若岳青山說的當真便是那位皇甫神醫,那麼有這位神醫出手救治,是否就能保住江濁浪的這條性命了?

  不錯,這位皇甫神醫,一定就是當世三大名醫的其中之一

  ——因為南宮珏突然想起,當日鳳鳴霄一行四人到廬州城外的客棧里護送江濁浪時,便曾說過岳盟主專程請來了皇甫神醫替江濁浪診治。

  但是江濁浪對此似乎一點也不感興趣,只是淡淡說道:「多謝……」

  容玉見岳青山分明又要鬆口,急忙勸阻道:「師父,休要聽這賊人的花言巧語,他和白馬寺根本就是狼狽為奸,沆瀣一氣!白馬寺窩藏武林公敵、朝廷欽犯,私吞國賊遺著【反掌錄】,還縱容逆賊身邊的爪牙在寺內行兇,這三件事老和尚不說清楚,說什麼也不能讓他溜了!」

  眼見愛徒如此堅持,這位岳盟主難免又有些動搖,沉吟道:「如此……倒也在理。」

  誰知他這話一出,忽聽一個女子聲音笑道:「原來公道堂便是這樣斷公道的,當真令人大開眼界!」

  眾人一驚之下,急忙尋聲望去,才發現說話的居然是江濁浪身邊方才當眾行兇的那個女子。

  容玉更是怒視小雨,說道:「哪來的野丫頭?公道堂是家師的畢生心血,幾時輪到你在這裡說三道四!」

  小雨卻不理她,只管自說自話,又笑道:「幸好知道你是岳青山的徒弟,不然看他對你言聽計從,我還以為你是他的姘頭。」

  這話一出,整個白馬寺前院,頓時安靜下來,便如墳場一般死寂。

  要說容玉這般身材樣貌,又值花樣年歲,身在武林盟主座下,難免不教人想入非非。再看到這位岳盟主對她言聽計從,分明是親睞有加,在場群雄早就有了歪念,只是不敢當眾說出來罷了。

  可如今小雨居然徑直說破此事,豈不是當眾羞辱岳青山師徒二人,而且還是最嚴重、最惡劣的那種羞辱?

  對此,岳青山倒是沒什麼反應

  ——似乎這世上也沒什麼事值得讓他做出反應。

  但容玉卻已氣得滿臉通紅,當場暴跳如雷,厲聲喝道:「找死!」

  說著,她已解下腰間的金絲軟鞭,迎風一抖,展開丈許長短,朝對面座位上的小雨全力抽落!

  小雨忍不住笑了

  ——因為她等的就是容玉生氣,要的就是容玉動手!

  只要對方這條金絲軟鞭落下,她立刻就能伸手抓住,然後順勢將這個岳青山座下最年輕的女弟子拖拽過來!

  誰知眼看軟鞭就要落下,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對面的容玉突然收手,居然將這盛怒之下的全力一擊輕描淡寫地收了回去,就如同羚羊掛角一般,不見半分拖泥帶水之處!

  甚至在不少人眼中看來,剎那間只有淡金色的鞭影在半空中一閃即逝,全然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小雨不禁有些驚訝

  ——這麼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居然有如此精妙的手段?

  然而比起小雨,對面的容玉更是驚訝。

  望著自己收回的這條金絲軟鞭,她愕然半晌,終於明白方才發生了什麼,急忙望向身旁的岳青山,委屈地問道:「師父你……你為什麼攔著徒兒?」

  聽到這話,眾人才恍然大悟。

  原來她之所以突然收手,並不是她的意思,而是她身旁的這位岳盟主的意思

  ——可想而知,就在剛剛那一剎那,岳青山分明已經出過手了。

  但是就連小雨在內的眾人,也沒看清這位岳盟主究竟是如何出手的!

  只聽岳青山已向容玉柔聲說道:「你不是她的對手。」

  儘管容玉沒有反駁,但臉上的表情分明是不信,而且還不服。

  於是岳青山只好環視一周,還將目光特意在江濁浪身上停留了片刻,向容玉耐心解釋道:「此間除了為師,無人是她對手。」

  容玉不說話了,只能狠狠瞪著對面的小雨,再不敢亮出她的金絲長鞭

  ——因為師父說自己不是這女子對手,還有可能只是阻止自己出手的一個借口。但說今日在場的所有人里,只有師父親自出手,才能勝過這女子,身為武林盟主的他,是絕不可能當眾開這種玩笑。

  面對容玉兇狠的目光,小雨也不甘示弱,徑直和她四目相對,臉上笑嘻嘻的表情,彷彿是在說:「你來打我呀!」

  雙方就此僵持,誰也沒有說話。

  在場的群雄也沒人說話。

  因為所有人都在等

  ——既然岳青山已經開口發話,還說除了他自己,此間無人是江濁浪身邊這女子的對手,那麼是否意味著,這位武林盟主要親自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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