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巢傾卵覆
幾人吃過中飯，下午本可以休息下，但是墨長風提議在錦城逛逛，他們都是大佬，日理萬機，真還沒有逛過錦城。
江彥和賀梁也是，雖然每年都來錦城參加互聯網大會，但是錦城的景點一個都沒去過……
墨長風叫了輛商務車，帶著眾人浩浩蕩蕩的殺向錦城的風景名勝區。
先是澄江風光帶，然後又沿著風光帶一路向北，途徑雁丘塔，據說這個塔是古人為紀念一對生死相許的大雁而建的……
沈檸抬頭看著“雁丘”二字出神，飛鳥尚且知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再反觀人類，連個白頭相守都是奢侈……
“沈檸。”
“嗯？”沈檸回過神來，看著江彥，他道：“你在看什麽？”
“哦，我看那兩個字，寫的真好，好像是柳體。”
“沈檸果然書法不錯，這都能看出來了。那你這次有眼福了，前麵就是錦城博物院，正好有書法展，前幾天，我老婆還帶兒子去看了，據說快結束了，我們正好去看看。”
墨長風一陣渲染，幾人又殺向博物院，書法展覽處參觀的人很多，好像有什麽活動，台上還有主持人……
墨長風和傅求實走在前麵，然後是江彥和賀梁，沈檸跟在眾人後麵。
傅求實放慢腳步，不一會就漸漸落在後麵，他盯著沈檸的背影，看她在一副字帖前發呆……
“沈檸，沈檸，”賀梁快步走過來叫沈檸，但是沈檸沒有反應。
忽然，賀梁臉色一變，道：“你怎麽哭了？怎麽回事？誰欺負你了？”
賀梁的聲音很大，引得江彥和墨長風也都過來了。
江彥一看沈檸的臉色，立即道：“怎麽回事？”
“沒事，沒事。”沈檸臉色尷尬的搖著手，解釋道：“我隻是看了這幅字帖，有點觸動，就，就。”
沈檸話還未說完，就聽台上的主持人道：“好了，各位，投票的時間到了，大家為自己最喜歡的書法作品投上寶貴的一票吧。”
“我們也去投票吧？”沈檸岔開話題，急忙走向投票處。
江彥和賀梁對視一眼，也跟了過去……墨長風看看傅求實，低聲道：“她怎麽回事？”
“我哪知道？”傅求實一臉不耐煩，墨長風道：“哎，你這小子，你剛剛不是一直在那嘛。”
……
台上，主持人道：“好了，各位在場的觀眾，我們來看看投票的結果，第一名是王羲之的《蘭亭集序》，沒有懸念啊。第二名是懷素的自敘帖，第三名是王獻之的《中秋帖》……最後一名是顏真卿的《祭侄帖》，最後一名隻有一票啊。”
主持人看向眾人，笑道：“我想知道是哪位給顏真卿的《祭侄文稿》投的票？”
台下的觀眾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沒人出來，一個穿著紅色馬甲的誌願者道：“是那位女士投的票。”
誌願者指向沈檸，眾人也看向沈檸，沈檸略帶尷尬的點點頭，那主持又道：“請這位女士到台上來好嗎？”
沈檸看看江彥，江彥柔聲道：“去吧，沒事。”
她惴惴不安的走到台上，視線掠過眾人，想找一個著陸點……最後看到江彥，江彥也向她點頭。
主持人道：“顏真卿這幅傳世作品隻有一票，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我想聽聽這位女士給《祭侄文稿》投票的原因。”
主持人把話筒遞到沈檸麵前，沈檸微微深吸一口氣，略帶緊張的看著主持人，主持人笑道：“不用緊張，你說說自己的想法就好了。”
沈檸顫巍巍的道：“因為，我叔叔曾經給我講過《祭侄文稿》的曆史背影，我能體會顏真卿寫祭侄文稿時的心情。”
沈檸說到這又深吸一口，不自覺的向台下的江彥看去，江彥向她笑笑，眼裏的光溫潤如玉。
沈檸收回視線看著台下眾人道：“安祿山起兵造反，顏真卿和他的堂兄顏杲卿起兵討伐安祿山叛軍，叛軍攻陷常山，顏杲卿還有他的兒子顏季明被捕，兩人拒絕向叛軍投降，慘遭滅門，顏氏一門三十多人全部被誅殺。“
“後來。”沈檸頓了下，哽咽一聲，一滴淚落下來，“後來，顏真卿回去尋找家人的屍骨，隻找到未及弱冠之年顏季明的頭骨。我叔叔說，史籍中在描述這場“重逢”時，用的是“尋首骨”三個字，可見顏氏一族有多慘烈，父陷子死，巢傾卵覆，一家人都沒了。顏真卿就是在這種悲憤交加，幾乎失控的情緒中寫下的《祭侄文稿》。”
沈檸的視線越過眾人，看向窗外蒼茫的天空，喃喃自語道：“我能體會他的心境，所以，我投票給他。”
主持人眼中也閃著淚光，沉聲道：“我想我不必再多說了，顏真卿的《祭侄文稿》不隻是一幅書法作品，更是我們民族文化之大幸，它承載我們中國文人忠義之士的氣節……”
台上是眼含淚光的沈檸，台下是呆住的傅求實，他注視著沈檸，心裏猛地一痛，如同潮湧，排山倒海。
他皺緊眉頭，緊按住胸口，墨長風著急道：“求實，你怎麽了？你怎麽了？”
“沒事。”傅求實擺擺手，又抬頭看向沈檸，她的淚已經擦幹，又是一副溫柔婉約的美麗麵容……
博物院之旅讓大家的心情都有點沉重，尤其是沈檸，自從出了博物院的門，就沒講過一句話。墨長風輕咳一聲，“那個，前麵有個壽春湖，湖邊有很多茶樓，都是地道的錦城小吃，我帶你們去嚐嚐。”
墨長風也不管眾人答不答應，就把車子拐了進去。正是深秋季節，沿途沒什麽好景色，撲麵而來的都是一片蕭索，灰蒙蒙的天，枯黃的垂柳，偶爾幾聲鳥鳴……
沈檸不覺微微閉上眼睛，手上一熱，一隻大手包裹住她的手，沈檸急忙掙脫，可是那隻大手越握越緊……
沈檸睜開眼睛看江彥，他還是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好像什麽事也沒發生一樣，沈檸也不再掙紮，任由江彥握著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