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剪花
菡伢館赤的東西雖然不多,但小巧精致,不是外麵市賣的可以輕易相比的。
蓮公子安排惠姑韓常兩人進了雅間,拍手叫了人來,他將手裏的折扇小心收起放進扇套裏,又讓身邊的人拿著收好了。
惠姑看見那扇套是上好的蜀錦,繡的竹葉清風,精工細製,價值不菲,又想著這個蓮公子性子好相處,不免好奇的開口問道,
“蓮公子,你的扇子一定很珍貴吧,這樣小心保存。”
蓮公子沒想到惠姑注意到了,回頭掃了她一眼,不露痕跡地笑道,
“說不上珍貴,不過是故人遺物。”
惠姑了然,韓常見自己暫時不至於失身,他又一向豁達,進門時就已經恢複了正常,此時他仍然一副常日裏的樣子,湊上來道,
“這個人一定對你很重要吧。”
惠姑不耐煩地把他伸過來的頭推開,卻剛巧沒看到蓮公子的臉上隱隱的悲慟,蓮公子聽韓常發問,頓了頓才說,
“…很重要,的確很重要…都過去了,說這些做什麽,快些上菜吧,我這裏的菜,一大半都是這位故人手製,廚子襲承的。”
惠姑見蓮公子不願多說,也不追問,韓常還是一副無害的常貌,但是如果細看,就會發現他已經急切的輕輕地用手敲著碗沿了,雖然有諸多差異,好吃這一點,倒是和惠姑如出一轍。
說話間下麵的人已經上來泡了清茶,等著聽點,蓮公子收起了情緒,發號施令毫不拖泥帶水,明明白白的精明主子樣子。
他叉了叉手,問惠姑,韓常道,
“兩位想吃些什麽?菡伢館最出名的就是麵點了。”
惠姑也不客氣,想了想就開口道,
“雲英麵,這裏有嗎?”
韓常也是一副極有興趣的表情,蓮公子略略一驚,隨即眼裏閃過一點精光,
“金陵的雲英麵?雖然難做,但並不是做不出的。”
說著,他就讓旁邊的人吩咐下去,又掉頭問兩人,
“恐怕要費些時間,不如先上些其他的點心?”
惠姑一點頭,旁邊的韓常也跟上來,兩人異口同聲地叫道,
“要甜的!”
說完,蓮公子已經忍俊不禁,惠姑韓常對視一眼也頗尷尬,惠姑先轉開了頭,不自然地說道,
“…要甜的,精致小巧的。”
韓常愣愣的,麵皮泛紅,半天才說,
“…甜的要,再來點鹹湯…”
蓮公子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兩人,才吩咐旁邊的人,
“先上包兒飯,魚包子,梅花湯餅,其他的像酥兒印,大耐糕,糖榧也挑些好的送上來。”
旁邊的人下去了,空落落的房間裏隻剩三人,惠姑,韓常無話可聊,兩人背對著,一時房內都寂靜了下來,蓮公子看著兩人,眼裏都是玩味的笑意,他看似不經意地問道,
“不知兩位是什麽關係?”
惠姑回頭用眼睛製止了韓常開口的意思,惡狠狠地說道,
“不認識!”
蓮公子故做驚訝地感歎道,
“不認識?姑娘應該知道小倌買賣的規矩吧。”
惠姑暗驚,連忙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鎮定地說,
“他是我剛買下的仆人。”
韓常一臉激烈的反對意思,但受惠姑欺負慣了,也不敢開口反駁,隻好在眼神上討些便宜,惠姑也不甘落了下風 兩人相對瞪著眼,誰也不肯先示弱。
蓮公子正要說些什麽,屏風外吵吵嚷嚷的,他見饒了清淨,臉上已經有些不悅,敲了敲屏風的木格,一個黑袍的男子已經閃身進來,附耳悄聲說了一番。
聽畢,蓮公子揮手讓那人走了,恢複了慵懶隨性的樣子,緩緩問著兩人,
“逃跑的小倌已經抓回來了,兩位要去看看嗎?”
惠姑,韓常均是一驚,沒想到兩人竟然這麽快就落回了小倌館,一時間對蓮公子的手段也有了幾分忌憚,還是韓常先緩過神,抽著笑掩飾道,
“我們又不認識那小倌,去了又有何用?”
惠姑有些惋惜,但畢竟自己不能救,又想著是命數使然,所以對著韓常撇了撇嘴,很快也恢複了常態,仍舊一臉的不知世事,天真爛漫。
蓮公子沒有看出什麽大的破綻,淩厲的眼光一閃即逝,仍是溫和地笑道,
“既然兩位都沒什麽興趣,那就算了。”
又是一陣另人難堪的沉默,所幸不久下麵的人就送了攢盒上來,蓮公子臉色稍緩,親自起身打開盒子,一邊取一邊道,
“已經午時了,兩位想必餓了,先上些點心填填肚子。”
惠姑看著他拿了一碟青團,喜不自禁,連忙伸手奪了過來,韓常看了,也不甘示弱地把另一盤茯苓糕拿過來藏在懷裏。
蓮公子還在取盒裏的銀絲冷陶,眼看兩人的樣子,也苦笑不得,把剩下的甜點擺好,看著兩人急急地往嘴裏塞糕點,含笑問道,
“兩位覺得這些東西味道如何?”
惠姑先看了韓常一眼,才抬起頭抹抹嘴邊的殘渣滿足笑道,
“ 甜而不膩,清新爽口,一點也沒有青草的苦澀味。 ”
蓮公子隻是合度地一笑,又看向韓常,可韓常雖然好吃,但他的品評能力卻遠遠不如惠姑,畢竟是還未辟穀的修士,一路遊過來,又餓了大半天,隻顧著填飽肚子,入口哪裏來得及細細品味,所以任憑蓮公子上下打量也不開口。
惠姑見他半天不說話,又是一副餓死鬼投胎的饑饞貓樣子,皺眉扯了扯嘴角,把眼睛往別處挪去,權當看不見,又問蓮公子道,
“這裏的東西做的很是精致,我很久都沒有吃到這樣好的點心了。”
蓮公子卻沒有自傲的意思,他用削長的指甲輕輕點著薄瓷盤子,淡然回道,
“人人都說好,卻不知道究竟好在何處…”
惠姑不解,好奇的心思大盛,又連忙追問,
“剛才我不是說過了嗎? 甜而不膩,清新爽口,一點也沒有青草的苦澀味。”
蓮公子輕笑著搖了搖頭,索性把手裏的盤子舉起來對著窗外透進來的日光,上麵繪的墨蘭枝葉精瘦,飄逸空靈,蓮公子對著
細看了半晌,輕輕觸著上麵的“蘭”字,語氣裏有淡淡的懷念,
“…這些都是照虎畫貓罷了,那個人做的,才是真正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