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梅子落(下)

  我一麵這樣想著，心裏對秦老爺的異常卻還是猜不透，放不下，看抱雲的避讓，想必她知道的一定多於我，見抱雲總是繞圈子不肯直麵，我也失了耐性，索性開門見山，


  “抱雲姐姐，老爺到底出了什麽事，你就直接告訴我吧，說不定還能幫小姐勸勸老爺。”


  她怔住了，臉色也不好看，看了我一眼，卻像是抱怨我的多事，我連忙晃著她的手哀求，她的心最軟，以往我使這一招總是無往不勝，今日她卻打定主意，硬著心腸把我的手抹下了。


  既然她如此緊張，更篤定了我對她有所隱瞞的想法，她不僅知道些什麽，而且她知道的，還是不能輕易告人的東西，我想了想，不好直接撒手，於是又抬起手，想要再糾纏一番，她卻避之不及，快步走出了蓼淑居，又回頭像是解釋般對我低聲說，

  “小姐該用晚膳了，我先去小廚房。”


  她雖然假裝鎮定，但語調古怪，有些微微顫抖，再說，小姐剛睡下不久，送晚膳也應延後些，她這樣急著走，卻是欲蓋彌彰了，我隻當做不知道，順從地送她走了，眼睛止不住由她的背影牽著，思緒也越飄越遠。


  以抱雲的想法，她從我這裏知道了不少消息，現在必定要去秦小姐那裏通報，兩人也好合計商量，我不如等一等，待她和秦小姐說了小半，再跟著去，或許還能知道得多些，思及此次，我便先繞道去小廚房，看看雲淇，明珠。


  明珠剛來不久，對暖香閣還不熟悉，年紀又小，做不了什麽，抱雲便讓她做些零碎活計，先學著。雲淇天性活潑，和明珠年齡又最相近，兩人現在關係好得親如同胞姐妹，甚至勝過了雲深。


  明珠一個人住得冷清，雲淇，雲深住的地方還算寬敞，我正打算讓明珠搬去和她們一起，也好讓她們盡快熟悉起來。


  還有一層，明珠的眼睛不同於常人，我私心想讓她再細看看雲深，那日發生的事是偶然還是蓄謀已久，我心裏總是不安穩，必須早日弄清楚，以免發生別的變故。


  現在時候不早了，一日的勞累下來，秦小姐想必胃口不佳，雲淇應該在小廚房裏變著法做些開胃的菜肴，雲淇在那，明珠九成也跟著，我便直接到小廚房去了，也好順路看看她們。


  雲淇果然上心，才到小廚房，她卻已經早早地把飯菜備下了，正和明珠一起一道道裝進攢盒裏，我笑著走進去，隨口問道，

  “今天做了什麽好吃的？不會又是桂花粥吧？”


  雲淇聽我又提前兩天的事打趣她，紅了臉不服氣地說，

  “明菱姐姐又取笑我，給你看看，我可不是隻會做這幾樣的。”


  說著，明珠看到我已經粘上來了，我親熱地摟著她的肩頭，養了幾天，雖然還是瘦弱，但身子已經稍稍圓潤起來了，我滿意地笑笑，伸頸看雲淇一邊打開食盒一邊向我說道，

  “山珍蕨菜，香烹麅脊，湖米茭白，水晶梅花包，箱子豆腐，酥炸金糕，醬香嫩蝦，還有薏仁米粥是最養胃的了。”


  我看了看葷素都有，品相上乘，又特意選了口味清淡能下飯的，知道她用了心思，也讚賞地誇了幾句，又裝作不經意地問，

  “這些是抱雲姐姐吩咐你做的嗎？”


  雲淇得意地撇撇嘴，把食盒小心翼翼地蓋好，旁邊有一道清湯快要燉好了，她叫燒火的小廝滅了爐灶，一邊盛一邊說，


  “抱雲姐姐忙著安慰小姐，今天一天都沒有見著。”


  我點了點頭，又拉著明珠細看，麵色也好了不少，心裏卻想著，抱雲說來小廚房裏看晚膳，果然隻是個幌子，這樣算來，小姐也差不多醒了，現在過去，時機應該到了，隻是這樣卻落了刻意。


  近些日子來，秦小姐雖然總是和婉的樣子，但見過她之前的作為，已經不能僅僅將她看作不知事的深閨小姐了，萬事還是小心些，以免再生嫌隙又無從解釋。


  我思來想去，還是等了一刻，等諸事完備，理出了兩個食盒，帶著雲淇和明珠，提著一路往暖香閣去了。